第30章 雷法议玄 云卷风生
东方破晓，旭日东升，张珩辞别范玉璇，便一路回至自家洞府。
静室之中，他稍作调息后，便拿出自封光炳手中换来的圭简，神念沉入，细细参详起来。
越看他越是心惊，本以为不过是一傍门小术，不曾想居然是一篇雷法总纲，唤作《雷法议玄篇》。
短短百余字，皆是由云篆所书，一字千意，读起来似是而非，仅能知晓大概语意，若想照此修持，却是万万不能的。
这是玄门中人常用的手段，毕竟法不轻传、道不贱卖，若不得门路，钻研数载也难以窥到一丝门径，因而也有人将云篆称作天书，有缘者方能观之。
不过，这对张珩来说却算不得多难，他修持的《易象参赞书》最是擅长观演推算，凡是有形有象之物，便可察其至真、窥其玄妙。
他微微一笑，放空念头，神思逐渐澄澈，如同映月清泉，片尘不染。
日月轮转，张珩沉浸其中，一字一句的解读了起来。
“雷者，天地之消息，阴阳之动静也，道之造化，法之斡旋，其理归一至此耳……”
“雷有五种，曰天雷，曰神雷，曰龙雷，曰水雷，曰社令雷。”
“以天人合德为根基，遥相感应，心念转动之间，则有五雷相随，如声之应响，影之随形。”
“大而生死，小而荣枯，非雷霆无以主其政，行天之灾福，持物之权衡，掌物掌人，司生司杀。”
此法乃是玄门正传，只是有所残缺，只载有紫霄神雷的修持法门，上手极为简单，但若要有所成就却是极难。
按其所言，此术若要小成，须于春雷初动之日，趁风生雨降之机，摄取一道明粱之雷，吞入腹中，分作一十二道，以合六经六纬。
再将这一十二道雷芒分别置于十二经脉之中，配以秘法口诀，同时以丹田火、两肾汤徐徐煎熬。
若修持之人根器深厚，未曾被雷鸣震音坏了道基，百日之后，便能生化出一道紫霄雷芒，届时以法力慢慢温养，待其壮大，便算是入了门径。
春去秋来，瞬息光阴，一觉已是两个寒暑……
张珩缓缓睁开双目，倏尔有精芒乍现，照亮整个洞府，顷刻之间又消散不见。
他徐徐吐出一缕浊气，这次坐关着实获益匪浅，不仅巩固了功行，更将十二道经脉之中的沉疴尽数洗去，反观内视，可见十二道真元呼呼而过，极为矫健。
紫霄神雷修炼起来极为凶险，引雷入体，雷芒反复冲荡之下，稍有不慎，必然会是经脉俱断的下场。
但张珩心意已定，此法正中有奇，威能不凡，乃是一门不可多得的神通道术，弃之不顾实在是暴殄天物。
只是这所谓的明粱之雷到底是何物，他却是毫无头绪。
他走出静室，却忽闻一道钟磬之声传来，凡在山中修持的弟子，闻听之后，俱是陆续赶至一处法坛之下。
法坛前方留有大一片空地，平时可容数万人听道，其中更有千余石台矗立，可容人在上端坐。
张珩按落云头，目光一瞥，发现场中虽已有千余人，却只有数十名练气六层的弟子端坐，心下顿时了然，便也随意选了一座石台落座，
不多久，一名白发老道走了上来，身后跟着两名童儿，一人捧着玉匣，一人持着拂尘。
老道清咳一声，道：“尔等或许早有所闻，天机变换，灵机似有再度兴起之兆，俗世之中，不少原本枯竭的灵脉，也有再度兴盛之机。”
“门中上真传下法谕，凡观中之弟子，若有人愿意下山寻访，功成之日，山门可用外物换取，若是不愿，也可宣诏盟誓，封赐与你，绝不相背。”
众弟子本来甚是平静，可听到这里，却是大声议论起来。
修道之人以天地灵机为食，身处灵穴福地，修炼起来可谓是事半功倍，况且灵脉之中，还有几率产出灵石。
可当今之世，天下灵脉早被大宗大派瓜分干净，就连其支脉都不曾遗漏，海涯观便是处在清微宗占据的一条灵脉的支脉上。
未来灵潮再起，若能趁机寻到一条死灰复燃的灵脉，其中好处自然不用多说，关键是有山门作保，也不用担心外人敢来抢夺。
张珩此刻亦在众人之中，他目光闪烁，心下一阵盘算。
只是不同于寻常弟子，他考虑的却是更加长远，山门连这等好处都拿了出来，肯定有着更深层次的用意，而且其他各派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理，可以预见，随之而来的，定然是一场血雨腥风。
环顾一扫，场上众弟子无一人突破凝真境界，想来是被当作探路之石，若真能寻到灵脉的踪迹，定然会有更高修为的修士出动。
不过这也正和张珩的心意，如今他修为尚浅，若是真有诸多上修参与其中，恐怕他能寻到灵脉的几率只会变得更加渺茫。
白发老道把众人神情收在眼底，也是颇为满意，他示意一下，捧着玉匣的童儿便走上前来，只一挥手，玉匣已是打了开来，露出来一尊晶莹剔透的浑圆玉球，迎风至上半悬在空。
他一拂袖，随罡风一卷，玉球表面徐徐鼓动，散做一粒粒龙眼大小的珠子，化作一道道灵光飞散下来，准确无比地落至每一人面前。
张珩接在手中，顿感一股清气融入了脑中，瞬间便明白了此物的用处。
老道看了众人一眼，道：“此珠乃是山门特意炼制，里间有一道探灵之法，兼而有定位之功效。尔等若是有意下山，只需分出一丝识念附着上去，山门便能知晓尔等大概位置。”
话音落下，已是有不少弟子依言行动起来，数道灵光倒飞而上，又重新回至玉球之上，只是极为虚幻，不够凝实。
张珩瞥了一眼，发现这些人都是岁数已高，彼辈修道之路一眼便能望到头，原本也要下山而去，此事可以说是顺带之举，可当真有福缘在身，立时可鱼跃化龙。
老道再说了几句，该是交代的已经交代完了，随后也不管是否再有人愿意参与，大袖一摆，便自顾自的离去了。
见此，张珩愈发坚定了心中的猜测，他沉吟片刻，便直往谭真人府中而去。
谭景升的洞府设在一汪大湖中心的小岛之上，岛上有奇花美木，珍禽异兽，更有飞楼杰观，雄伟瑰丽，不可胜言。
遣人通传，不一会张珩便见到了谭真人，叙过礼数，稍作寒暄，他便直问道：“师兄，门中让我等寻访灵脉之事，小弟听闻后也是颇为心动，只是尚有些许不解之处，还请师兄教我。”
谭真人微微一笑，道：“师弟有何不解？尽数道来。”
张珩也不隐瞒，将心中所想一一说出。
谭真人细细看他一眼，道：“师弟真是好一副玲珑心肝，所言丝毫不差，不过却还是漏了一点。”
闻言，张珩正了正身子，道：“还请师兄直言相告。”
谭真人笑了一笑，道：“灵机之涨落，乃天数使然，虽不常有，但古来至今也并不少见，我清微宗传承久远，倒是知道不少上古灵脉的遗址所在。”
张珩微微一愣，继而心下一喜，纵使天地灵机极为充裕之时，也不是随便一地便有灵脉的，而原本就有灵脉的地界，灵潮再起之时，肯定更有几率生诞出灵脉来。
不过这也只是相对而言，毕竟灵潮之事乃是天地造化所推动，没有定数常理。
他沉吟一二，笑道：“原来如此，倒是师弟我孤陋寡闻了。”
谭真人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在他看来，以张珩如今的修为，遗漏了这一点是情有可原的，毕竟再是如何珠玑满腹、锦绣盈肠，但终究要受限于眼界，很多事不能理解，其实是因为不曾见过、听过。
修道炼玄，增长的并非只有法力神通乃至于岁寿，同时也有眼光和见识。
他起身走至身后的书架前，拿出一卷书册，递给张珩，道：“这是一册《神州灵穴广志》，天地异变之前的诸多灵穴福地，记载的极为详尽，想来对师弟定有不少帮助。”
张珩神色一正，也不矫情，拱手谢过后便接了过来。继而他又问道：“师兄可曾听说过明粱之雷？”
谭真人眉头一挑，道：“师弟是欲习练紫霄神雷？”
张珩心下讶然，道：“师兄如何得知？”
谭真人重回坐席，笑道：“雷法乃万法之首，玄魔两家都不乏相应的传承，但唯有紫霄神雷极为独特，修炼之前，需以这明粱之雷作引。”
张珩目中闪过一丝精芒，道：“此雷莫非有不妥之处？”
谭真人摆了摆手，道：“非也。此雷威能宏大，《雷法议玄篇》更是上法正传，万年以来，无数天骄俊杰均曾修持过，但其结果却是差强人意，根本没有古籍上记载的那般神威。”
“师弟若决意修持，为兄倒是知道这明粱之雷的下落。”
他语气平缓，但神情却是极其郑重。他无意阻拦张珩，毕竟这是其自家的选择，只是作为同门师兄，详尽的说出了其中弊端。
但张珩心意已决，此法既然是正传，那便不能白白放过，须知凡人修仙本就是逆天行事，争的乃是那一线之机，大好机缘在前，怎能束之高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