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剑
他们眼前没有出现任何人或者怪物，金色的光吞没了整个空间，然后光突然熄灭，无数的环器都震颤着，就像是惧怕着某个东西。
可下一秒那些环器都活了过来，八音盒怪响着，奏出比磨牙还难听的乐曲，干尸的眼睛胡乱地转动，指尖插进嘴巴里，想要把嘴扯大，未完成的乐章上，红与黑的墨水交替着浮现，似乎在谱写全新的曲子。
这个时候，康坦和迪萨拉都看清了那个光背后的东西，那是一把古铜色的剑，看起来和普通的剑型制上没什区别，可那把剑上密集的环路简直复杂到极致，那环路是在流动的，在不同的时刻不同的角度看过去，都会看到完全不同的环路，有的是仿佛是一幅画，有的是则看起来毫无规则，有的莫名会让联想到天使从云端俯视大地，赤裸的女人被蛇绞死。
迪萨拉缓缓放下剑，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那把剑，“康坦，这是隐藏的选择，这不是普通的环器，但也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我们发现它时，它是作为陪葬品放在棺材里，可没有人能触碰它，我们只能把它和棺材一起放到秩序之墙后。”
“如果你能触碰它，拿起它，你带走它也无所谓。”迪萨拉低声说。
康坦缓步向前，路过身边的环器，它们热闹得像是在庆祝王的凯旋。
他越靠近那把剑，手背上的印记就越灼热，渐渐地甚至连血液也开始发烫，康坦感觉自己就像被烧红的金属，从内至外地都在冒着滚烫的蒸汽，他口干得好像喉咙在被强酸腐蚀。
就在这时他们背后的秩序之墙打开了，黑影们冲了进来，都是审判局的骑士们。
迪萨拉伸手拦住他们，他们惊讶地看着正在靠近那柄剑的康坦。他们都知道那是什么玩意，迪萨拉欺骗了康坦，那把剑不是没有人能触碰它，事实是触碰过那把剑的人都死了，每一个触碰剑的人，都在一瞬间陷入疯狂，浓腥的鲜血从他们血管里泵出，顺着剑身上的环路流淌，直到他们变成干尸。
唯一一个例外就是那个被封存的，眼睛不停转动的干尸，它在触碰之后活了下来，变成了一个意外的环器，功能是像炸弹一样引爆触碰到的人体心脏，它会在一瞬间让人体的心脏全力收缩再膨胀，目的是一次性挤出所有的鲜血，但最终导致的结果是爆炸。
“这是您的决定吗？”布兰奇惊疑不定地看着迪萨拉。
迪萨拉没有回答他，而是默默地扫了一眼完全隐没在黑暗里没有光源的区域。
除了这些骑士以外，那里还站着一个男人，只有迪萨拉意识到他的存在。
霍斯骑士长。
他默默地凝视康坦的背影。
康坦艰难地顶着浑身的炙热往前走，身体里仿佛有汹涌的岩浆流淌，全身的神经都在灼痛。
如此巨大的痛楚早就超过人类忍受的极限，康坦本该痉挛失控，直接跌倒在地，可恰恰相反，他忍住了，从那把剑上传来一种非常强烈的怪诞感，就好像它既在排斥康坦，又在呼唤康坦。
那股呼唤的感觉轻轻地拉扯着他，冷流般注入康坦的身体
他明明只是在逐步靠近那把剑，却能看到剑上的环路依旧在不停地变化，可如果他停下来那些变化也会紧接着停下来。
而他的身后，烛光一盏接一盏地熄灭，地下室一节一节地黑了下去，最后只剩下把柄剑上形成的亮点。
同一刻，扑面而来的画面如铁锤般沉重，仿佛是巨大的灾难降临在康坦面前，画面里无数的生物发出刺耳的惨叫，又一瞬间化作枯骨，枯骨层层相叠，越来越密集，令人惊恐的事物到处都是，痛苦的哀嚎充塞了每个角落。
不能靠近！不能靠近！
不能触摸！不能触摸！
康坦内心涌出了强烈的警告，剧烈的痛感直冲脑颅，他狠狠地打了个激灵。
触摸那把剑就会有恐怖的事情发生！
而那个结果是他不能接受的！
如果触碰了它，就会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夺去！
那东西绝不能失去！
那把剑在他眼里忽然扭曲起来，就像是个黑洞要吞噬他。
“离开这里。”迪萨拉面色变了，催促骑士们撤离。
骑士们贴着墙面撤离，直到地下室里只剩下迪萨拉、康坦和看不见的霍斯。
秩序之墙合上的瞬间，剑上的光也消失了，整个地下室陷入浓烈的黑暗，连迪萨拉都找不到康坦的位置。
康坦触碰到剑了？迪萨拉疑惑。
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令人畏惧的东西在嚎叫，迪萨拉似乎听见女人说话的声音，好像是那尤物就舔着你的耳垂跟你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死亡、情欲和末日般的气息，却又给人神圣、安稳和洁白无瑕的感觉。
迪萨拉忍不住地想要刺出细剑。他这辈子握住剑柄的时间比握住刀叉的时间还长，可这个时候他的手也微微颤抖，试图驱散黑暗中隐隐约约要扑向他的影子。
“不用怕。”隐藏在黑暗里的霍斯忽然轻声说，“这只是开始。”
“不该让他这样贸然地去尝试，即使他身上有那个印记，也应该容他一步步地尝试吧。”迪萨拉顿了顿，“有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问吧。”
“拥有印记的不止他一个吧？可他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太普通了……这么一个普通人去触碰那把剑，如果他触碰不了那柄剑，能说明他不是圣灵么？”
“你想问我有没有想过放走他？”
“是。”
“没有。”
这时，黑影从黑暗里缓缓走了过来，迪萨拉点燃一支烛光，终于烛光照亮了黑影，迪萨拉握紧剑的手松开。
那是康坦，浑身都汩汩地往外渗血，像一张帘子那样往下流淌。
他疲惫地无神地看向迪萨拉。
迪萨拉愣了一下，因为康坦真的是用看的。他知道康坦是个瞎子，平时都用灵视在看人，所以很多时候脖子的活动总是跟不上他的思路，看起来带一点诡异的色彩。
可康坦的眼睛盯着迪萨拉，即使眸子依旧灰白，却莫名地让人觉得有了神采。
迪萨拉的目光落在康坦的手上。
他的瞳孔猛缩了一下，随后又出现释然的情绪。
“是挽歌和高山。”康坦面色苍白地说，“对不起，我触碰不了那把剑，但我拿到了它们。”
黑暗里的霍斯叹息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