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铜臭之中，自有诚心
“勾结妖魔，对凡人高官施以迷咒，用七情六欲上虚伪的满足，轻易换来好处。”
弥真死死盯着左老板。
“好一场没本钱买卖！”
这姓左之人面如冠玉，剑眉掠鬓，薄唇紧闭，看不出多大年龄，与弥真对视之间，神情更是全无敌意，看不出是喜是怒。
“弥真方丈，你既然知道这不过一场买卖，又何必前来搅局呢？”
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全无抑扬顿挫。
虽然俊美的程度更胜那小厮晚亭，可语气和神色，却仿佛要把冰冷两个字贯彻到底。
弥真哼地一笑：
“你们龙虎堂自诩无所不知。那我造访的来意，又何必再问？”
左老板轻叹一声：
“曲舵主虽然看着平和，但其实性格乖张得很。青莲分舵坏了总舵的大事，解舵主以身徇报，事情到此就该了结，又何必再捏造罪名害死一个炼气境的弟子，震慑群下？这不……”
折扇合起，对着弥真一指。
“……伤了同道义气，可是大大的不妙。”
弥真眉尾一挑：
“听你的语气，你和曲征胥不是一路人？”
“不是。我虽然身在龙虎堂，但却不归属任何分舵。左某只是一介生意人。”
左老板越过众人，一边走近弥真，一边说道：
“我想……我和弥真长老可以做成一笔大生意。”
弥真凝神对左老板观去，心中果然能探知到一丝丝似有若无的意念在空中飘忽，只是自己把持不住。
看来，窥魂夺魄的神通对这个姓左的虽然有用，但对方城府太深，情绪隐藏得极好，再加上修为也捉摸不透，所以一时间看不真切。
有解百年的前车之鉴，弥真对龙虎堂中人隐藏修为这门本领，可以说深怀戒备。
“你想跟我交易？”
“我在界州经营之时，就连龙虎堂都还没能把此地纳入青莲分舵的地盘。”
左老板略微抬起下巴，似乎在有意昭现他讲究笔挺的高领之上，那犀利而优美的脸庞弧度。
“我手里，有界州所有龙虎堂弟子的名册，而且……”
弥真一摆手：
“不需要那么多。祭奠赵兄弟，我，只诛首恶！”
左老板摇了摇头，把扇子收起，朝弥真身旁踱步而去。
“方丈太心急。曲征胥堂堂白莲舵主，如果不是他要刻意现身，就算是我……也未必能摸透他的行踪呀。”
“只不过，我手上还有一件事情，想必弥真方丈会很感兴趣。”
弥真第一次在左老板的脸上看见了情绪波动。
那是一副，手持重宝待价而沽时的得意神情：
“道心果。”
“方丈，你难道不想知道此物的来由吗？”
弥真浑身一震。
自己怎么也没想到，在长乐县偶然遭遇的一件怪事、收入门中的一个古怪弟子，竟然会在界州府重新听到线索。
一个连弥真都不禁暗自心惊的猜想，逐渐浮出水面。
这姓左的与妖魔合作，恐怕已经时日不断。
再加上，此人张口闭口都是生意，而根据自己从李奉处得知，道心果在昌河是关系全县百姓生计的大生意……
弥真再次展开神通，但仍然一无所获，于是对左老板怒目而视：
“龙虎堂的生意，做得也忒大了些！”
左老板一挥扇，背过身去，回看弥真：
“方丈此言差矣，就算是左某人，也不敢轻易碰道心果这门生意呀。”
“在昌河高价收购、诱导百姓种植道心果的人，难道不是你？”
左老板仿佛听到了某个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嘴角无声地咧成一个嘲弄的角度：
“道心果流毒界、承两州多年，海州虽远，却也不过千里，一心禅宗竟然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吗？”
弥真不为这番挑拨所动，仍然一面全心戒备，一面寻找机会探听他心中意念。
“说了那么多，可我还不知道你想跟我交易什么。如果是想让我饶了曲征胥一命，你我无需再言！”
“不必。不必。”
本来环伺在旁的数人，在弥真与左老板对话时都已悄然散去，河滩之上，只剩下两个人面对面。
左老板将扇子铺开，挡在胸前：
“第一件事，便是想请弥真方丈对左某这门……小小的生意，高抬贵手。毕竟，幻梦虽然是虚的，但那梦里贪欢的天州户部尚书、洛州太守二公子、界州太守秦大人，可都是真的呀。”
弥真啧啧称奇：
“我听说，仙凡两立乃是天朝的立国之策，可从你所作所为看来，似乎又并非如此。”
左老板含笑道：
“越是禁令森严的地方，越是商机与财富的源泉。”
这人的性格若是在自己穿越前的世界里，一定是搞加密货币的。
弥真心里吐槽，嘴上则不肯轻易答应：
“想要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得先把这其中——包括那什么和乐天——的来龙去脉，对我分说明白。”
不料，左老板似乎对弥真的回复十分满意：
“方丈爽快人。这个条件，左某允了！”
“那第二件事，只不过是建立在第一件事的基础上，做一些小小的推进。”
第一件事？
弥真还在犹疑，这用幻术蒙骗嫖客的勾当，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果然，那左老板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破天荒的话：
“弥真方丈身为秋台寺的正主，手中握有庙宇连宫无数。然而，禅院如今只开放了极小的一部分给香客礼拜，而僧众诵经修持，也用不了那许多宫殿，以至于大量精舍荒废无人，实在可惜。”
“左某人的这门生意，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在深山老林里面进行。但方丈日前与秦太守私下见面时，所用的计谋令左某大开眼界，于是情不自禁想到……”
“要掩人耳目，最好的去处，岂不就在秋台寺中？”
弥真吓了一跳：
“你、你要借我的寺庙来做窑子？”
左老板摇了摇扇子。
“方丈说得太粗俗。再说了，左某的生意既不要贵客宽衣，更不会让他们做出什么下流的举动。”
“只是端坐蒲团，略微入定……片刻以后，就能心满意足。方丈你看，这跟和尚打坐禅定一番，然后得到大欢喜、大愉悦又有什么区别？”
弥真本来就不是真和尚，倒并未十分在意此举是否有亵渎禅门宝地的嫌疑，所疑虑者，只不过一旦答应，就相当于同意掩护妖魔入城。
然而，转念一想，自己将富贵带进界州府时，好像已做过放妖魔入城的事情……
弥真沉默半晌，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挤成一句话：
“左老板的生意未必太过……太过，惊世骇俗。”
“还是那句话。我必须亲自斟酌过，你可以为我带来什么，我才能决定是否要与你交易。”
左老板心中暗喜。
他知道，当弥真说出这番话时，事情其实已经成了七分。
于是，左老板微微一侧头，示意弥真跟上来。
两人从河滩轻易飞上两边岩壁，又越过几道江弯，这界水支流的江面逐渐平稳下来，一条游舫静静漂在江心。
舫中更无别人。
两人在船舱内坐定后，左老板挂起两盏明灯，开始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