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筹划

“不过。”方郡守又开口了，“王和，我也已经老了，更愿意看别人做什么，而非说什么。”

“是。我得先了解情况。”

“眼下就有一个地方，很适合做你的起点。也好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嗯，举措。”

方郡守和沈王爷对视了一下，沈王爷点了点头。

方郡守于是接着说下去。

“天心宗、云清宗从千妖郡迁走后，郡中三大门派只剩下一支，真清派。”

“在其他两宗迁走后，真清派就渐趋保守，很少参与世俗事务。如今守着他们的一亩三分地，只是偶尔收些外门弟子。”

“不过，他们的几个老长老，本身修为颇高，就算是放眼大罗，也可以说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因此，圣妖司也始终不敢冒犯他们。任其避世清修，远离红尘。”

“你若要在千妖郡举起伐妖大旗，真清派可以说是最为便利的地方。他们身在千妖郡的腹心，既没有仓水河这边的僵持局势，也不像西边那样全境沦陷。门人不少，长老也多。”

王和暗暗咂舌。这老狐狸前面试图说服他的时候，可没提真清派这一桩事情。

“需要我怎么做？”

方郡守摸着胡子，徐徐道：

“自然是去看看他们的情况，看看能不能让他们作为你的助力。”

“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将来你若真引来所谓的天下义士，总不能千里血战。才将将到人家家门口。如果能经仓水河往真清山，一路长驱直入，犹如一柄插在千妖郡腹中的尖刀，行事可方便了太多。”

“我替你修书一封，你去亲自交给真清派的林清远长老，先在那边做个挂名弟子，有机会再和他们的掌门长老多接触。在他们这门派之中，人际关系当然也很复杂，不要轻易暴露你的卜天子身份。”

“十年大业，自然不能局促于一时。慢慢来吧。”

王和道：“可以。”

按照方郡守的表述，这真清派确实是不得不去的地方。

他如今最缺的就是帮手。一个名门正派，既然有遗世而独立的清高，那当然是可以争取的。

沈王爷道：“妖人塔这边，我行事多有受限。这塔虽然能锁定寿元，但是也会影响神智，天上如有妖谕，我不得不从。这边的事，你在其他地方准备妥当，再回来吧。”

王和道：“行。那墨惊的身子——？”

沈王爷道：“也得日后再说。他都在底下呆了三千年，再等等也无妨。既然行事要缜密，今日之后，我和方郡守自然会宣称，你已经被我们害死了。”

王和皱了下眉。

沈王爷道：“你这次真是运气好，想的方略，给了我们很大的希望。莫不然，光是卜天子的身份，就够你在外面死一万次了。”

王和道：“那当然得谢谢你们的信任。”

沈王爷道：“你要谢的当然是你自己。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坦白说，从你的身上，我看到了陈不剑的影子。大罗已经沉寂很久了，或许正差你这一声惊雷。”

方郡守又问道：“那位童县令，你想怎么办？”

“他是这位兔姑娘的父亲。我只是替她出一口气而已。”

方郡守点了点头：“他本性确实不坏，仍是心系百姓，只是有心无力，反抗不得。我想问问你，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做呢？”

王和沉默了片刻，道：“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方郡守点点头：“所以你是卜天子，而他只是个县令。但是，县令要做的，是保全绝大部分人的性命。县令有县令的使命，天子有天子的使命。县令当不了天子，天子恐怕也当不了县令。后面的路，我们慢慢走。就先这样吧。”

“那我带他去化形。”老司务起身。“你们二位呢，什么打算？”

他看的是兔姑娘和老驴。

老驴道：“是不是该叫你殿下了？”

王和道：“那可不必！被人听到了，也不好。从前怎么称呼，以后自然怎么称呼。”

老驴道：“我当驴也是一辈子，当马也是一辈子，如果王老弟不嫌弃，我跟着他便是。”

王和道：“马哥，跟着我，可是要掉脑袋的。”

老驴道：“哈，我现在不已经掉了脑袋？”

王和道：“你可考虑好了。”

老驴道：“大丈夫说一不二。”

王和道：“那就幸会了，在下王和。”

老驴道：“在下马踊跃！”

男人之间的很多事，有时候不需要花费许多言语，双方自然心领神会。

王和又问道：“兔姑娘呢，你要和你父亲回去么？”

兔姑娘道：“我不知道呀。我也想做点什么，可是怕成了你的累赘。”

老司务道：“那好办。占天司这边收人。”

王和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们不是世袭的？”

老司务道：“前几任卜天子死后，司里都和他们剩下的亲人沟通了。如果有愿意的，可以带一人进司里办事，勉强算是我们内疚的补偿吧，也是给他们个渺茫的希望。”

“那你们司里的内奸呢？那一次——”王和仍不放心。

“那一次，只有一个人没被老皇帝处死。他自然被其他人的子嗣赶走了。”老司务淡淡地说。“你也不用太担心。现在占天司连我在内，只剩下了十个人。谁要是当奸细，自然看得很清楚。”

“况且，这次把她带去，也能给老皇帝那边一种错觉，那就是你真的已经死了。”

王和道：“老皇帝眼皮底下，那可是最凶险的地方。”

老司务道：“占天司没有设在京城中，平日也无须和京中来往。要不是你是卜天子，我们恐怕是你这辈子知道的最神秘的地方。不过，说到底，还是看人家姑娘自己的意思。”

兔姑娘道：“我想去。”

老司务看向王和。

王和道：“可是——”

他犹豫着。

兔姑娘和老驴在不知道他的身份的情况下，仍愿意带着自己逃命，这份信任当然是举足轻重的。

但这不代表着他就愿意他们跟着自己再去出生入死。外边可不比这妖人塔下，脑袋掉了，就真是死了。

马踊跃道：“王老弟，你何必磨磨唧唧。人家兔姑娘在底下带你跑的时候，可从来没犹豫过半点。”

王和道：“性质上当然不同。”

马踊跃道：“那你是不相信她了？”

王和道：“怎么可能！”

马踊跃道：“那就是了。我和她也都相信你。”

兔姑娘道：“是。”

王和语塞了。他看看老司务，又看看沈王爷，再回过来看看马踊跃和兔姑娘的脑袋。

王和无奈道：“那行吧。”

沈王爷突然道：“让我想起来，当初小的时候，在离州郡，陈不剑带着我偷人家的苞米吃，偷完我们一起挨了一顿打，忽然就成了兄弟。”

马踊跃道：“老王爷，你这事可不光彩，说出去是要成野史的，太掉身份了。”

沈王爷道：“道理都是一样。这世间总是莫名其妙的，人和人忽然成了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