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最后三位卜天子
读完陈不剑这半序半信的文章，王和默然良久。
穿越来后，有人把他当朋友，有人把他当没用的头，有人把他当吃食，有人把他当半个死人。
甚至，他自己仍把自己当一个逃亡路上的青年，丝毫没有身份上的自觉，羞羞答答，遮遮掩掩，仿佛卜天子的身份会立刻要他的命一般。
陈不剑的文字，却好像在平等地和他这后辈说话。
妖魔鬼怪如何？邪神恶仙怎样？人生在世，本该有剑问天下的豪情。
此外，陈不剑的这篇文章，有几个信息是王和注意到的。
其一是这心经的来历，连陈不剑也不知道这几位道长是谁。他们难道和自己一样，也是穿越来的吗？不过这不是王和眼下要考虑的事情。
其二，陈不剑说的界域和墨惊所说倒是吻合上了。沈天诚确实是陈不剑的朋友。看陈不剑的语气，恐怕还很信任他们。
这一点，王和觉得可以在见沈王爷时提一嘴。虽然他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王和长吁一口气。这篇文章虽然给了他不少情感上的动力，实质性的信息倒是没那么多。
心经再往后翻，也没有提到三尸的内容。
王和没有沮丧。他把无字旨展开，准备看看最后几位卜天子。
第三位。
文战。
这位卜天子是大罗三六一零年的，和孙构又隔了三年。
王和简单看了看他的经历，不由得大吃一惊。
文战居然是一位四品将军的儿子，人在浑州郡。接到通知时，才十八岁。
画面开始流动。
文将军坐在椅子上，面前站着占天司的司务。王和还不确定他是不是老司务，但是眉宇间确实有一丝相像。
“袁司务？我们倒是没见过面。”
“文将军，坦白说，这一回我也很惊讶。贵公子这番被定为卜天子了。”
文将军粗大的食指敲击着案面，显得心神不宁。
“自从上次那个进皇宫的死了，不是已经三年没有选这玩意了？”
袁司务道：“主司说，这些年已经死了七位卜天子，多有不详，于是改为十年一卜。”
文将军皱眉道：“你们不是一直按规矩来？”
袁司务道：“这些年一卜一死，司内的矛盾很大。最后是主司决定，把卜的年限改一改。”
文将军道：“那你现在通知了我，后边仍是，下个月奏报老天子，再下个月把那什么旨送来？”
袁司务点点头。
文将军一拍案，喝道：“不行！”
袁司务道：“这是——”
文将军虎眼一瞪：“你们不是已经改了一个规矩？”
袁司务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文将军道：“我也不知道是谁定下的这个蠢规矩。反正，现在必须要改改，至少说，得把顺序调一调。你下个月就得把圣旨送来，然后再下个月再通知老皇帝。”
袁司务眼神闪烁：“这是要坏大规矩的。”
文将军道：“不改规矩，你们还想继续占卜死人吗？因为你们而死的无辜人已经有七个了！照理说，你们要么就不再占卜，要么就改改流程，别让老天子提前那么久知道。”
袁司务争辩道：“可是，可是——”
文将军愤怒地拍在案上：“我去你妈的规矩！要死的不是你儿子，你当然想守规矩！”
袁司务默不作声了。
文战站在一旁，一句话也没说。
但他兴奋地快发抖了。这十来年，他把兵书读遍，又练得一身武艺。如今，人方少年，白马金鞍，大事业便在眼前，不禁跃跃欲试。
等老司务走后，他兴奋道：“爹！我们造反吧。你手下有好些人马，我们——”
文将军一个巴掌扇来，把文战扇得迷糊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从小到大，文将军虽然很严厉，却很少动手打文战。
“父亲？”
文将军没有说话，而是把拳头砸在案上，把方案打出个窟窿来。
画面流转。
一个月后。
巷子里，文战浑身是血，躺在地上，虚弱地看着父亲。
文将军一脸疲惫，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
老司务带着无字旨到了，看着父子俩。
文将军愤怒地问道：“为什么？怎么老天子的人提前到了？”
袁司务垂下头：“恐怕是司里有老天子的内应了。”
文将军长叹道：“不可救药！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我怎么也没想到，要在你们这个地方栽跟头。”
袁司务道：“这次的事情不按规矩办，给老天子留下了把柄。按照规矩，我们这批人都要被处死。主司一个人揽下罪责，最后同意从轻发落，不须株连家人，仍由子嗣继承职位。”
文将军抚摸着文战的脑袋，问道：“那你有孩子吗？”
袁司务眼神变得幽幽的。“去年刚生。”
文将军闭眼长叹道：“真是可怜的父子呐。”
不知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袁司务。
画面流转。
伤痕累累的文战和文将军在黑夜里骑马疾行。
文将军道：“我们眼下最棘手的问题是，没有兵符。”
文战道：“直接下旨调遣，不行么？”
文将军摇头道：“怎么可能。今天的旨下去，明天才颁布；底下的人能不能照办还是两说，后天再补一道旨，把这道旨撤了。一来一回互相拉扯，纯纯是白费我们的功夫。”
文战道：“我们也学那孙构，让老皇帝把京城的布防撤了，几千人打进去，还怕打不动他？”
文将军道：“这是在赌！你要知道，对老天子来说，一个人是一码事，几千人就是另一码事了。”
文战道：“父亲，我们只能赌了！”
文将军道：“那便拟吧。浑州郡和京城隔了四个郡，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
文将军念着，文战这边写着。
写到一半，文战突然看到前边的黑暗里，有一道怵人的绿光亮起。
他喊道：“父——”
画面戛然而止。
这是一道拟了一半的旨，中心是调动京城布防，还调遣了京畿的数队人马，要一路给文将军的军队让行。
王和良久无言。
这对文家父子，拟的旨倒是目前来看最像样的。可是也无济于事。他文将军手下尚有数千兵马，王和可什么都没有。
他所说的虎符调动一事，也是在提醒王和，这条路会相当难走。
想要调兵，就得先调虎符；可是这又谈何容易？这期间势必要和许多人提前沟通——可一旦沟通的人多了，机密便泄露，则大事难成。
确实苦恼。
人家凭什么闲得没事，来掺和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