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大罗天子自序
大罗天子自序【注：本篇为陈不剑手稿，篇名为占天司另行增补】
致诸卜天子：
炁之为术，入眼茫茫；近妖则为妖气，近人则为真气，近草木则为生气，近洞天则为灵气……
（王和跳过了这几千字）
大道理讲完了，格调不能低。
接下来讲讲这书吧。
（王和读到此处，心想，这人要是把这底下的东西放到前边，他肯定第一遍就认真读了。）
这书原来叫作《八仙金丹心经》，是本很古早的书。
它在江湖上流传得很久，大概有了四五百年，会解的人却少。
这书的几位作者自称是八仙，我从未听闻过；
不过看他们的序，倒像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人，居然说他们的老前辈“挟术以居奇”“独据以为私”。
不过，虽然说得是尖锐了些，但是道理我是认可的。
天下有成就的人本该有点公心。不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么？
可惜，这作者自个又“传道而机不尽泄，以待有心者自悟”，把本门派口传心授的东西写成了密语，和大家打哑谜。
真是可恼！
这书解了约莫有三百年，虽然有几篇的语序是研究明白了，所指却还是含含糊糊的。实在是苦了一大批想修行的人。
但他们想得其实也对。
有的人命修成了，性却没修成，于是想去害人，要去当翻云覆雨的假神仙。
这类人我见的多了，杀的多了，也希望你不用太心慈手软。莫不然，即使他不害你，也要去害别人。
我江湖上的师父把这册子解了一半，交给了我；我自个解了剩下的一半，把里边的东西按部就班地都学成了；
如今金丹已成，婴已养就，离飞升只差临门一脚，却被世俗的烂账卷得麻木。
有个老前辈说，天子这样的人物，入世太深，牵涉的因果太多，虽然有君临天下的福分，却没有逍遥天上的自由；
如今看来，真是一语中的。这身份不光妨碍了我登仙，还让我多了些磕磕绊绊的烂事。
一气之下，登临三十三重天上，把那玄之又玄的天机斩落下来，立了个占天司，专门给我占这天子的人选。
不过，这天子也没什么好做的。每天等着臣下把三十六郡的烂账搬到面前，看这些人做得混账事情，我的道心都快散了。
大罗的朝廷很松散，你会发现你的权力也没那样大；我没有太用心管这些事情，希望太清道德天尊他老人家别错得太离谱。
三十六郡表面上是郡，实际上却像三十六国，个中曲折，自行去问底下的官员就是。
我的不少朋友去了这三十六郡，由于界域的存在，他们中的不少人应该能活很久很久；若是他们到时候还活着，想必也会帮帮你。不过我是处理不来了。
无为而治嘛，对吧？
说回这本书吧。
我可以笃定地说，这几位道长都没有藏私，一字一句都是真的。
不过有些法门，并不是尽善尽美，恐怕还能有优化的地方；有些方子，也未必实用。若想修成，还是要下苦功夫。我给后边添了些后来学的术，希望有些用处。
不得不说，这方面还是要看天赋的。
寻常人可能一辈子也就练成个筑基，而那些老仙门占着洞天福地，享着祭祀香火，那种修行的便利，是寻常人想都想不了的。
我没指望你们是什么钟灵毓秀的大才，但既然负了最大的气运，想来其他方面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若是你磨耗数百天，连筑基都修不成，那还是把这当成个养生的心法吧。
我钦佩这书的作者，也钦佩我的师父，也钦佩所有解这书的人。
他们劳碌了大半生，可能还不知道自己解得对是不对；可能解对了一半，另一半牛头不对马嘴，也开始摸石头过河，战战兢兢地修行，难免要走火入魔，功亏一篑。
但我还是钦佩这样的精神。
因此，这本册子的缘分不该到我便停下。本也想把这解完的册子印出去，和那三书五典一齐作私塾里教书的经。
可惜从前被金丹派的前辈找上门，说这书是剽窃他们的修行法门。牛鼻子老道扭扭捏捏，东藏西掖，太不痛快！
我把这书前边写序的人，一个个问过了他们，他们一个也不认识，说是伪托的名字，真是瞎扯淡。
不过，当时我还道行浅薄，被几个老头逼着立了个誓，答应了不能把这书的破解之法传出去。
我本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事，结果似是真的牵扯了个什么大因果，传是传不得了。
但是对我选的卜天子，我是执意要把这心经拿出来的。
大罗没有立什么虚头八脑的国教，也没有什么御用的功法丹方，把这册子，勉强充了数吧。
想到彼时，天下萧条，有些老道士还在藏私，我真是不痛快。我只想大罗活得比这些老东西都久。
哪个宗门敢说自己永世不衰的？
不过，为了避免被大因果惦记上，我给里头改了不少东西，因此和通行的心法有些区别。流传方式上，当然也是请占天司的人去做，省得在形式上犯忌讳。
我修成之后，再出去和金丹派的人谈玄论道，发现他们的所谓金丹，和这册子可是有不小的区别。
虽说大家都是修的金丹，但是修行方式，运气之法，藏神之术，多少是有出入的；至于结胎成丹的法门，更是有天壤之别。
且不论孰优孰劣，反正有一条是确认了的：
这心经不是从他们那剽窃来的，我当然要挺直腰板。
如今外边已经没有通行的解读了，这本册子已然是孤本；
按理来说，世上要修行它的，只有当今天子和卜天子，所以，“御用”的前缀，似乎也没那么俗气。
世上可能还有许多别样的修行法门，譬如有人符修飞升，炼外丹的也有证了圣的；
可是这样的门派那样多，真正能证道的又有几人？
浮世已然茫茫！
后生，就把小册子和那偌大的天下，都交给你了！
不谈结成金丹，至少要好生修习性命；我对这天下头疼得太紧，希望你能好好待它。
他们说我不像个修仙的，也不像个天子，游戏人间的样子倒更像个沽名钓誉的疯子。
我想了想，好像也是有些道理：我本也没想当天子，如今也不是天子。
想想这半生，入世出世，出世入世；云山哭后，剑酒天涯。
惯见南北风风雨雨，东西是是非非，仙道婆婆妈妈，妖邪鬼鬼祟祟。
又见兵戈缭乱，仙鬼纷纭，人世何哀，苍生何苦！
于是整顿山河，平定九野，立国大罗，封禅玉京；
尔后金丹入腹，尊前问道；王母赠茶，仙天有诏。
好像人间种种的事我都已经干过了，却还是意犹未尽。
莽莽红尘，好不快哉！
愿你也有幸，去会会这天下苍生。
大罗元年。
无涯修士陈不剑草草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