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开诚布公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
原本空空荡荡、只有几张桌椅的后殿地板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白色旋涡，其中灵力四溢，更有星星点点的光芒闪动。
鸿真子没有回头，更没有说话，直接负手踏入旋涡之中，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看到这样的一个旋涡，陈寒立刻想起了在太初圣地阵道山之下，见到的那些传送法阵，紧接着，又想起了自己莫名其妙得到长明子认可获得认可之事。
他心有所悟。
立刻紧随其后，毫不犹豫地也踏入了旋涡之中。
眼前景象迅速晃动，似乎是一瞬之间，又好像过了很久，等他反应过来之时，便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山洞之中。
山洞很小。
方圆仅有数丈。
四周是嶙峋突兀的石头，上面沾满了湿润的水渍和苔藓，地面上放着两个蒲团，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负手而立的鸿真子见他进来，撩起道袍，盘膝在其中一个蒲团上坐下，而陈寒也按照对方的示意，坐在了另外一个蒲团上，静待对方说话。
默然注视他片刻。
鸿真子忽然展颜一笑，收回目光，放肆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似乎浑然忘记了自己是玄天圣地的掌门：
“此地距地表有三千丈之深，距离洞天福地更有六千丈，还设置有隔绝神识之法阵。”
“就算太玄是大乘修为，神识也无法穿透至此。唯有到了此地，我才不用时刻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陈寒见他完全放下了掌门的架子，又公然直接称呼门派老祖的道号，浑然没有半点敬意，终于确信，对方这是要与自己开诚布公了。
他的心情也瞬间放松了下来。
两条腿直接从盘膝的姿势，换成了伸直，口中同时笑道：
“既如此。”
“容弟子也放肆一把。”
“哈哈哈！”
两人几乎同时放声大笑。
这阵大笑持续了许久之后，鸿真子这才停下，但嘴角依旧带着笑意，他站起身，负手在山洞中缓缓踱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这句诗，乃是道祖所做，经常吟诵。师尊当年侍奉在道祖身边，记得非常清楚，后来他成立本教，便借用了其中的‘青天’二字。”
“究其本意，是要还天下苍生一片朗朗青天。”
听了这话。
陈寒再也没有任何怀疑，鸿真子这次，是要将所有实情全盘向自己托出了。
这短短的两句话。
其中却蕴含了海量的信息！
任何一句单独拿出去，若是被六大圣地的高层知道，都会引发极其严重的后果。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作为一名合格的穿越者，他早就知道，这句诗词出自苏东坡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在太初圣地禁制峰下，面对那傀儡，他也回答过这个问题。
原来那位玄元大陆的道祖，居然是自己的老乡，更是一位文抄公！
他有些想笑。
但心中更多的则是佩服。
同样身为穿越者，对方开创了赫赫功业，带领人族掀翻了神族的统治，建立了崭新的修仙世界，最后，自身更是成功渡劫飞升。
无论这个修仙世界如今发展得如何，至少在当时，自己的那位老乡，对整个人族是有大功的。
鸿真子虽然没有明说，但无疑是坦承了他自己青天教教徒的身份，而对方口中所说的“师尊”……
“掌门真人，您所说的师尊，是……苏先生吧？”
陈寒凝望鸿真子。
虽是在询问，可他心中却已经笃定了。
小山村里的那位教书先生，将苏小丫送来玄天圣地的神秘修士苏子衿，就是鸿真子口中的“师尊”，对方，是亲眼见过道祖的人，或者说，是已经活了几万年的老怪。
甚至。
对方有可能亲身经历过人族与魔族的大战。
想到此处，他心中感慨万千。
尽管早有预感，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居然真的是位大乘境界修士，如今回想起自己历次与对方的口角，他有些啼笑皆非，只能安慰自己：
无知者无畏。
鸿真子微微点头，似是想起了苏子衿一般，脸上充满了崇敬之色，眼睛里熠熠生辉：
“道祖生平曾收录过无数弟子，在这些弟子中，有的牺牲在了与魔族的交战中，有的英年早逝，有的天赋不足……真正得到道祖真传的，只有七人。”
“其中的六人，便是人族六大圣地的开山祖师，而最后那个年纪、排行最小的弟子，便是我师尊他老人家了。”
“道祖飞升之后，这玄元大陆，便是由人族六大圣地镇守。时移世易，当年跟随道祖的那一批弟子，也都先后仙逝。”
“与此同时，师尊在四方游历之时也逐渐发现，这天下，不是道祖想要看到的天下。”
“高阶修仙者们无不以道祖为目标，梦想着渡劫飞升，日夜修炼不辍。但他们却从来不舍得低下头来看一眼，低阶修士和凡人们的处境。”
“凡人们的处境，并未比魔族当年统治时有多大改善，依旧是苦不堪言。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乃至于辗转沟壑，饥寒道路。”
他的语气变得沉重了起来。
他想起了自己身为凡人的那些岁月。
他也是个出生于偏僻小山村的穷苦少年，父亲死于徭役，母亲、哥哥和姐姐死于疾病。
自己不得不流落街头，靠乞讨为生，几乎是拼尽全力，才能够生存下去。
看尽了人情冷暖；
受尽了欺侮辱骂。
自己当时也很迷茫：
不是说，这个世界上有无所不能的仙师存在吗？
他们为何不肯低下头来看看，自己这样一个小乞儿的处境？为何不能可怜可怜自己？给自己一条活路？
哪怕是给自己一口饭吃、一件衣物穿，自己也会因此而感激涕零，就算奉上自己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至今还记得，自己在那场生死间经历的一切。
……
陡然之间！
陈寒发现眼前的场景变了，自己来到了一座悬崖之上。
悬崖下方，是一座宽阔的峡谷，东西南北相距有数十里之长。
整个峡谷，被不同的颜色分成了截然相反的两个部分。
左边，是一片青黄之色杂糅的辽阔草地，中间孤零零地站着一个人。
右边则是黑乎乎的一片。
他努力地揉了揉眼睛，再仔细地看去，这才发现，右边那黑乎乎的一片，居然全都是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数量足有成千上万。
手里拿着铁锹、锄头、镰刀、木棍、斧子……
但无一例外的是，所有人全都神情麻木，面黄肌瘦，穿得破破烂烂。
四周没有任何人说话，也没有任何一点动静，甚至连风声都没有，空气中充斥着极度压抑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