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风水宝地刘屋
刘屋的夜比较热闹,一到晚上,村里人都从田里回来了,整个村子一片生机。
晚饭过后,我和父亲习惯坐在门口聊天。
父亲说,老婆子走了的滋味真不好受啊,他常常在梦里见到母亲。母亲给他报梦,告诉他哪里的猪粪多,他就去哪里,果然都有收获。
父亲说,其实你娘从来没有离开过,每到晚上,我们就在梦里一起干活,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每次醒来我就坐在床上吸着旱烟,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样。我常常就想,水秀啊,你怎么就忍心撒手走了呢,我宁愿那个先走的人是我呀。
过了一会,父亲又说,火生,你看看我们刘屋,这可真是块风水宝地啊。据说在清代,刘屋可是个大户人家,光是摘木子就能摘两千石,人人见了你老祖宗都点头哈腰,陪说陪笑。后来老祖宗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成了四斤、五斤、六斤和我们的祖宗,小儿子就是七两、八两和九两的祖宗。所谓富不过三代,我相信这个理。
父亲又说,火生呀,你看看我们刘屋,进出都要经过一个门楼,这代表刘屋来去有方。你娘在的时候,多少风水先生拿着罗盘慕名而来,到这测这个量那个,他们都说这风水好。以后我死了,记得让乡亲们抬着棺木,按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小门楼进,大门楼出,这样才能人财两盛,代代相传。
我沉默着不说话。
“你和春花要挣工分,得养这么多孩子,真不容易啊。”
“我听生产队长虎子说国家的政策很快就会好,到时候我们就不愁吃穿了。”
我和父亲谈话的时候,四斤三兄弟挑着水桶,从我家门前走过,他们有说有笑,恭敬地喊我父亲“叔”,要请他喝从井里挑回来的凉水。
父亲听了连忙点头,笑得合不拢嘴。我又想起了我的弟弟土生,如果他在刘屋的话,我们也可以经常结伴去村口挑水。自从去了左坑之后,他不仅没有和我联系,也忘了还有个爹,仿佛真的成了别人家的种。
此时,七两和九两坐在家门口聊天,八两是他们三兄弟最没出息的一个,五十多岁的人,至今老光棍一条。我也想过,既然八两喜欢带着冬狗,那就由他去,只要不把他饿死,就算冬狗要认贼作父我也认了。
在这样一个年代,鹭河的每个家庭都艰难,面临着缺粮食、家里人口多、收入来源少、统一挣工分的问题。
和父亲聊完之后,我送他回房间。我看见母亲曾用过的东西依然还在,房间的摆设也和母亲生前一模一样。所谓糟糠之妻,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于父亲而言,母亲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我们,他只是在刘屋给母亲举办了一个葬礼,又亲手将母亲送上了竹岭而已。
我扶着父亲上床睡觉,花甲之年的他,看上去已过古稀,被贫困折腾得没有一点精神。他羸弱的身躯,在一张双人床上显得单薄瘦小。我让父亲早些睡,明天我要去犁田,他还要去拾猪粪。
父亲无精打采地摆摆手说,去吧,早点回屋歇着。
我一向是个没有脑子的人,白天在生产队犁田,到了晚上就死死地缠着春花不放。我要春花继续给我生狗儿,春花也说愿意。
春花身材高大,长得还算过得去,到了晚上,就是我和春花最幸福的时候。春花夸我像个男人,她说能嫁给我,就算去讨饭也愿意。
我说,让她生了这么多狗儿,受了这么多苦,会不会怨我。春花说一点儿也不怨。
每每这个时候,我就抱着春花紧紧不放。我觉得上天是眷顾我的,让我在这样一个年代,娶了这么好的老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去想如何生计的问题,毕竟刘屋没人在这里面成功过。大家都按部就班,在生产队、田里和家里过着规规矩矩的生活。
从父亲的房间出来后,我想起了我的母亲和后厅的米缸。我多希望母亲在梦里告诉我,家里有个角落藏了老祖宗留下的大洋,这样我就可以拿去换些米回来。
我想着母亲走回房间,感觉她的灵魂一直跟在我的身后。
春花说怎么今天这么晚才回来,孩子们都睡了呢。
我说送老爷子休息去了。
说完,我和春花同时上了床。我和父亲一样,喜欢夜晚的到来,我把生活所有的奔头,都寄托在了晚上。不过说心里话,我和春花是通过相亲认识结婚的。当初春花吸引我的,就是她丰盈的体态。
相亲那天,媒婆当着众人的面对我说,春花屁股大,以后一定能给你生很多儿子,我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与此同时,春花也看中了我,她觉得我身材高大,憨厚老实,这就是农村的一见钟情。
春花紧紧地抱着我说,火生,我要一辈子当你的女人。
我说每天在田里犁田,我就盼着早些回家,为的就是晚上可以和你睡觉。
春花问为什么喜欢和她睡?
我没有回答。
春花又问,火生,你是喜欢我的身体,还是喜欢我的人?
我说都喜欢。
我说的话把春花给逗乐了。
春花说,火生,我要一辈子都和你睡觉,一辈子都给你生狗儿。
我听了春花说的话,竟然感动得有些眼泪模糊。我知道春花说的都是真的,她从来没有嫌弃过我。说完这些,我用力抱着春花,亲吻着春花,嗅着春花的体香。
就这样,我们又过了一个简单、甜蜜、幸福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