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太平洋，轮船上

几天以后，浩瀚的太平洋上，一艘客货两用轮船正开足马力由西向东行驶。

这艘客货两用轮船是德国人建造的新式轮船，以烧煤作为动力，它的行驶速度比传统的帆船要快出许多。轮船全长大约八十米，分上下两层，下面一层用于装载货物，上面一层前区供乘客使用，后区有一部分做货物存放。

上层前区的客舱部分是通铺，用木地板左右两溜排开，每位乘客有一个铺盖卷的位置，可以躺下睡觉。因为是客货两用，上面这一层的乘客区域，可以容纳八十位客人，位于船身的前部和中部。后面位置是放置货物的。这艘船上装载的货物，有大米、香料胡椒、咖喱，还有少量的西洋物品，例如很稀罕的脚踏车、西洋镜，等等，这些是侨胞寄给故乡亲人的侨寄物资。天一的物资和华侨信件，放置在下层货舱。

虽说是新型快船，从马尼拉启程到中国厦门港，全程也需要七到八天时间。郭有品和他的二儿子郭和中紧挨着躺着，聊着闲天。轮船上的日子其实很无聊，外面是茫茫无际的大海，每天除了睡觉，客人们只有靠打牌和聊天度日。由于这是客货两用舱，舱后部的货物舱位离他们不远，堆积的香料散发着浓郁的呛人香味，不时地飘进乘客的鼻子。

“父亲，您这次回唐山有什么安排？”郭和中问道。

“哦，就像我先前和你说的，我们要把国内天一总局从流传村搬到厦门。”郭有品回答说。

“这件事我回去就着手经办。”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郭有品侧过身来，面朝着儿子问道。

“我的理解是，父亲您是考虑厦门有更大市场？”年轻的郭和中猜测。

“厦门是最主要的商业口岸，交通便利很多。我们来往于南洋和厦门，要八天时间。从厦门到流传村老家，货物运输和侨信递送，还要再花好几天工夫。因为内陆没有便捷的交通，除了人力车马车，大多只能靠走路。”郭有品咳嗽了几声，接着对儿子说，“更重要的一点是，做我们这个行业，顾客资源是最宝贵的，流传村是一个大村庄，加上方圆几十里地还有很多华侨家庭。但是比起厦门来，客人的规模还是太小了，如果我们把总局开到厦门，再加上附近设几个分店，一下子就可以把闽南这一带上百万的侨眷家庭都覆盖到。这对公司的业务发展，会有非常大的帮助。”

和中点点头，他知道父亲总是考虑得更为长远。这几年在南洋，他跟着父亲从学徒做起，深深体会到做侨汇生意，争取到足够多的客户群体有多重要，因为侨汇业务连接的是南洋华侨和国内侨眷两端，客人的连续性很强，而且都是同村同乡，互相都有照应。天一的信誉如今有口皆碑，扩大规模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海面起风了，一阵一阵的波涛起伏，海浪翻滚得越来越厉害，船上的乘客们都被颠得晕晕乎乎的，郭有品父子俩聊着天，渐渐地进入梦乡。

船舱尾部，存储粮食的角落，木头连接的地面露出一条几公分宽的缝隙，这会儿从缝里蹿出几只老鼠。这些老鼠显然是船上的常住客，一只一只都吃得肥头肥脑的。只见有两只老鼠一前一后，往前舱位置刺溜地奔跑，一下子蹿到了客舱铺位。这边有一位乘客睡着了，枕头边放着半包花生，老鼠停下来，吧嗒吧嗒咬了两口，心满意足地继续往前蹿。

老鼠接着蹿到郭有品身边，伸出舌头舔了舔郭有品的手指。郭有品迷迷糊糊地觉得有什么东西，他挥了挥手，老鼠见状立即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