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家父林如海
潘又安握住林黛玉的小手，拉到怀里，轻亲一下安抚她情绪，不紧不慢道：“我了解一些事情，也确实故意引导一些事情，但后续发展我真不知道。”
“知道哪些？”
“知道苏咏荷的身份，知道苏咏荷身上这桩案子与你父亲有关，所以带你去翠盈楼，引导你解救苏咏荷，”潘又安笑道：“当然，主要目的还是带你认识认识这个江湖，再积累一些实战经验。”
林黛玉却更紧张：“真的跟我父亲有关？十年前，我父亲还只是个微不足道的都察院都事。”
都察院都事，正七品，主要负责都察院的具体督查事务，算是准御史。
现在的林如海依然是正七品，却是正牌御史，有风闻奏事之权力。
当然，领了皇命，在御史面前加了“巡盐”二字，权力更大，位卑而权重。
早些年巡盐御史还只是朝廷派到地方巡视的临时性钦差，下去看看记录记录就回来，没多少权势。
但近些年，盐政越来越乱，巡盐御史的权力也越来越大，权力不大根本压不住地方官员。
到现在，巡盐御史更成为常驻官员，到地方盐政后一待就是三年起步，品级依然是七品，但权力却能压制正三品都转运司使。
林如海现在就是两淮都转运司实际意义上的一把手。
与十年前相比，品级没变，始终是正七品，领着正七品的俸禄，但权力和地位却可以抗衡正三品朝廷大员。
潘又安解释：“跟十年前的你父亲没关系，跟现在的你父亲有关系，跟两淮盐政有关系，跟银子有关系。”
林黛玉两眼发懵，她之前从未接触过朝廷和地方大事，也不感兴趣。
潘又安在解释：“两淮盐政衙门，就是两淮都转运司，职责就是处理一切与两淮盐政相关的事务，具体讲就是打击私盐收取盐税，两淮地区是六大盐场里产量最大的，前明时期每年都要上缴四五百万两税银，后来逐渐减少，但也有二三百万之多。”
林黛玉点头：“这点我知道，我父亲提过一嘴。”
潘又安接着解释：“但苏林担任两淮盐政一把手期间，却弄丢了一整年的税银，就是那二百万两，直接下落不明，现在还有人惦记着那笔银子。”
林黛玉再点头：“但我还是不懂跟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银子不可能凭空消失，对吧。”
“对。”
“那二百万去哪了？你真以为是苏林藏起来了？”
“难道……”
“被人瓜分了，苏林只是个替罪羊，皇帝平白无故少了二百万两银子，苏林又畏罪自杀，所以只能拿苏咏荷泄愤，让苏咏荷遭受天底下最残酷的折磨，这才是苏咏荷能活到现在的缘故，而非裘良说的什么相互制衡的狗屁话，那话只能骗骗什么都不懂的笨蛋。”
林黛玉顿时脸红，她刚才真信了裘良的说法。
潘又安冷笑：“若真的想从苏咏荷身上挖出那二百万两银子，最好的办法是把苏咏荷抓起来酷刑伺候。”
林黛玉急忙扯开话题：“那跟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因为现在你父亲扮演的角色与苏林一模一样，职责就是帮皇帝收缴两淮盐税，你父亲到任已经三年多，但每年上缴的税款却比之前没有增加，说明什么？说明你父亲工作不力，说明地方上依然有人在侵吞税款，这些人是谁？正是当初瓜分那二百万两税银的人，你父亲要想完成任务，就得跟那些人死磕，但后果……大概率和苏林一样，或畏罪自杀，或因病暴毙，反正银子肯定是收不上来的。”
林黛玉听到这里，瞬间通体发冷，全身颤栗，一股寒意自脚底板冲上天灵盖。
原来，父亲一直担着如此重担。
原来，父亲一直扛着如此危险。
原来，父亲一直在与一群危险、致命、贪婪的敌人战斗。
母亲，弟弟……
林黛玉惊惧过后，心中升起一股无边的怒火，腾腾燃烧，眼中更翻腾起无边的杀意。
一把抓住潘又安的手臂：“师兄，我要杀光他们！”
潘又安反手覆盖住林妹妹的手掌，重重点头：“一个不放过，全杀！”
待林妹妹杀气稍缓，这才接着道：“不过不急，先找到人。”
“怎么找？”
潘又安摆头，示意苏咏荷所在方向。
林黛玉扭头，看到苏咏荷，忍不住心生怜悯，这个姐姐，太可怜，她父亲被人当作替罪羊，她本人又被当作出气筒，受了十年常人无法想象的折磨，难以想象她是怎么坚持十年的。
这时，苏咏荷猛地抬头：“你，你父亲是巡盐御史？”
林黛玉抱拳行礼：“家父林如海，我叫林黛玉，见过苏姐姐。”
苏咏荷嗬嗬惨笑：“也是个可怜人，不过你比我幸运，比我自由，比我强大，未出阁却能自由外出，还能练拳习武，更有个强大的师兄随身守护，就算你父亲遭遇不测，你也没有性命之忧，不像我，只能任人折磨。”
林黛玉闻言，既幸福，又心酸。
我确实幸运，得师兄全力相助，不但脱离樊笼，更习得一身好武艺，哪怕从现在起再无长进，行走江湖也有防身之力，打不过也能跑得掉。
相比之下，她的命运就太过凄惨，整整十年，日日遭受最屈辱的折磨，唉，若是我，第一时间就咬舌自尽，绝不受这样的羞辱。
苏咏荷收起笑容，情绪逐渐恢复平静，转头，目光落在潘又安身上：“恩人怎么称呼？”
“潘又安，”潘又安摘下面罩。
苏咏荷眼前一亮：“果然有潘安之貌，气质更远胜常人，有神仙之姿。”
这时，林黛玉也摘下面罩。
苏咏荷更啧啧称奇：“果然是人以群分，天底下最俊俏的两个凑一块了，都是神仙一般的人儿，天作之合啊，偏生又这么厉害，还这么年轻，都不到二十岁吧？嘻嘻，就是这绰号不好听，黑白双煞，不知道还以为是地府来的黑白无常呢。”
林黛玉愕然，这个姐姐怎么一下子变化这么大？刚才还在哭，这就笑出声了。
苏咏荷轻笑一声：“不要见怪，我能撑十年，自然有过人之处，不是姐姐自夸，姐姐现在的心智之坚硬，不输任何人，天下最残酷的酷刑也撬不开姐姐的嘴巴。”
林黛玉更迷茫：“啊？”
潘又安在一旁轻声细语地解释：“这是她的苦难，也是她的修行，十年折磨却不崩溃，意志力之强，绝非常人能比，而且，她必然有某种信念支撑，例如复仇、秘密、求生等等。”
抬头看向苏咏荷：“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