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好圣孙可旺三代
见朱高煦坐好,徐妙云语气缓了下来。
“高煦,娘先教你明辨是非,你爹就算有争储之心,可这种事由他说出来,那就是野心之辈,你爷爷若不立你爹,那第一个要除掉的便是他,此道理为潜龙勿用。”
“你告诉娘,那些话是谁教你?”徐妙云的语气冷了些,目光扫向了朱棣的造反铁三角。
朱棣经常彻夜召集铁三角在暗室中阴僭,让和尚为之略施小计,让道士为他看有几斤皇骨,让算命先生为他卜卦命中犯了多少次帝王运。
总之,三人要为朱棣加持一顶白帽子,燕王的‘王’加顶‘白’帽,变成燕皇!
朱高煦遥指三人,见他们纷纷摇头摆手,最后只好指着自己道:“娘,自从上次在秦淮河畔听雨轩被人打晕了醒来,儿子悟了,光武功高强没用,得有勇有谋。”
“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朱棣插了一句嘲讽。
徐妙云白了朱棣一眼,这才道:“那娘倒是想听一听,你为何这么做?”
搁以前朱高煦定然会说,我想就做,脑子管不住四肢。
但现在的朱高煦,眼中浮动睿智的光芒,起身道:“娘,爹撺掇这些天,成效不大,爷爷根本不会把皇位传给他,爷爷大搞分封,仿尊周礼,二伯三伯仍在,传给爹不合礼制。”
“假若我比朱允炆强,被敕封皇太孙,那朱允炆本是庶子,立长立嫡站不住脚,加上爷爷偏心我爹,父凭子贵,我爹便能克承大统。”
“哦?”朱棣与徐妙云对视一眼,朱高煦几句话间将争储形势点透,且提供了新的思路。
朱棣大为震撼,激动起来,倘若真如此,老爷子还有什么理由不传他大位!
朱高煦最后道:“今日我故意在皇爷爷面前崭露对朝政的理解,就是让他知道老四家有个不输朱允炆的好圣孙,爷爷若要传位给我爹,必然对我寄予厚望,以此堵住臣子们的悠悠众口,好圣孙可旺三代不是!”
徐妙云闻言,不可置信,近身捏了捏朱高煦的脸,一副老娘咋不知道你还有这个能耐的样子。
“娘今日高兴,高煦你的脑子终于发芽了,不再是棒槌了。”
“娘,您真会说。”
朱棣也围上来虎目噙泪,暗叹吾儿长大了,可以为父分忧了。
“吾儿类己呀,父若登大位,必传位于你。”
朱高煦呵呵一声,爹,你看我信你吗?
老怀大慰的朱棣当即吩咐下人道:“我儿今夜辛苦了,去烙些大饼来,我儿爱吃!”
朱高煦毫不领情的道:“爹的大饼,我吃撅了。”
朱棣和徐妙云对于朱高煦今日的表现,赞叹不已,先是让麻衣和尚姚广孝即日起亲传儒释道三法,徐妙云更是打算亲自给儿子补习,让朱高煦成为名副其实的圣孙。
对于世界仪,朱高煦懒得解释,犬虎满脑子都是争储和造反,这会儿哪里能听进去这些大格局。
但他老爹绝非庸碌之辈,否则不会有郑和七下西洋,造就比哥伦布早上一百多年的大航海,更是测绘出震铄古今的《坤舆万国全图》蓝本,成为世界上最早的世界地图。
…………
与此同时,春和宫的内殿中,有不速之客急促而至。
“有十万火急的事求见太子妃。”
“太子妃和允炆殿下正在柩前守灵,这般时候,恐有不便。”
“实乃关乎社稷大统,请郦女史通传。”
郦芙是太子妃吕氏的心腹,见程济焦急踱步,两人同为吕氏做事,彼此了解对方的底细。
“如此,侍读在此稍候。”
过了一会儿,便有人领着程济去了暗室,他为东宫侍读,倒也不用刻意避讳。
吕氏素衣丧服,面容虽憔悴,但芒中闇晦不曾削减半分,见程济入内,免了他的礼道:“藩王们才吊唁完,这么快便有了动静?”
“内侍递来消息,燕王驱使第二子向陛下讨要太子位,陛下大怒,却没有责罚。”
吕氏先是惊诧,而后啐骂道:“好脏的手段,那朱高煦是个棒槌,父皇怪罪起来,燕王只会归咎于他,谁会和一个棒槌计较?”
程济皱起了眉头,点头叹道:“而燕王则可以在暗中窥探陛下的反应,没有怪罪,说明陛下亦偏心燕王,太子妃,允炆殿下储位危矣。”
吕氏眸子一冷,忖度片刻,吩咐道:“去把允炆招来。”
须臾。
披麻戴孝的朱允炆恭敬向吕氏和程济行礼。
吕氏见儿子文弱的模样,语气不由发狠道:“非是母妃逼你,你四叔窥伺大位,欺我们孤儿寡母,你父王一脉天命所归,这位置,还轮不到他朱四来坐!”
“母妃!”朱标尸骨未寒,朱允炆不想听这些腌臜算计。
吕氏眼神一瞪,继续道:“听话,对付燕王,母妃已有定计,你只需按母妃说的去做!”
“燕王家老二朱高煦,和允鸢亲如兄妹,今允鸢及生母江氏为你父王殉葬,他必然会大闹灵堂。”
“你去操办,那棒槌只要对你出手,你四叔一家子欺负东宫孤儿寡母的丑恶行径传出去,文武官员和你爷爷岂会容忍?”
自吕氏被扶正为太子妃,春和宫内庭诸事皆须她来裁决,殉葬人选也不例外。
朱允鸢与朱高煦打小生养在凤阳老家,关系连舆,遂成了她利用的对象。
朱允炆不忍道:“母妃,允鸢年纪还小,孩儿不忍。”
“你不忍?悠悠苍天,何薄咱们母子孤苦伶仃?教你父王早死啊!皇权倾轧,又何容你在这里怜悯慈悲!”
提起朱标,朱允炆悲从心来,不禁痛哭流涕。
吕氏大骂道:“哭有何用?江氏和允鸢已被我禁足祠堂,你今夜便去,缢了她们。”
“母妃!”
“还等什么!你既如此孱弱,我不如随你父王而去,是不是要让母妃死在你面前?!”
朱允炆只好应诺,他向来听话,从小父王、母妃教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他求了情,已是尽力了。
程济赶紧扶他起来,宽慰道:“我陪殿下去,毋需殿下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