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最后一块拼图
朱高煦小嘴如同钢炮,继续痛击着朱棣和朱元璋五味杂陈的内心:“百年后,国与国之间没有仁义道德,邪恶自称正义,弱者丧权辱国,因为太平只生长在浴血炮火之上!”
“大明此时当励精图治,徐图制霸寰宇,为后世百年之计耳!”
“孙儿的话讲完了,任凭皇爷爷处置。”
朱高煦说完,席地而坐,拍了拍惊魂未定的老父以示鼓励。
朱棣瘫坐在地上,抹了抹头上的汗,想不明白一向舞刀弄棒,不谙世事的老二,竟会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虽然说到他心坎里。
可你爹能饶了你,我爹能饶了我吗?
好在一旁装死的汤和又活了过来,顶着压力对朱元璋道:“陛下,小儿无状,又是孙辈,毋与之计较。”
朱棣打蛇随棍,赶忙附和道:“是呀,父皇,子不教,父之过也!待高煦回了燕王府,儿臣定然打的他皮开肉绽,交由妙云好好教导。”
朱棣感激的对汤和拱了拱手,心中却不觉得自己有错,所谓子不教,父之过也,父不教,爷之过也,说到底,老爷子难道就没错吗?
朱元璋冷哼一声,还在咀嚼着‘真理只在大炮射程内’这句话,今夜朱高煦的表现确实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孙儿的忤逆,愤怒归愤怒,但不代表他失去了理智,相反冷静下来后,他越发的吃惊这孩子的见识。
难道咱又得了一个好大孙?
朱元璋又欣慰又头痛,不由的伤感起来。
老大呀,你倒是去天上和你娘相聚了,留我这个老头子一把岁数还要操心劳累,收拾家里的烂摊子。
朱高煦口中的守成之君,几乎算是点名道姓,指的朱允炆。
太子薨逝,大臣们分成了两派,一派以齐泰、黄子澄为首上书奏请立朱允炆为皇太孙,一派以夏原吉为首支持燕王兄终弟及。
大位传给允炆,是考虑到了老大一脉有后,且允炆至纯至孝,善谏好学,大明由乱到治,由他做一个文治之君倒也可取,他已扶正了吕氏,立长立嫡符合规矩,实乃名正言顺。
不过今日朱高煦的言论,倒是新奇。大明的大明,和世界的大明,两者差距甚远,那文治之君便无从谈起。
但倘若传给老四,又需要大费周章,仅凭‘贤明仁厚,英武似朕’还不够。
翰林学士刘三吾给他出了一个难题,若立老四,老二老三怎么办?
立老四,还缺一个重要且让所有人闭嘴信服的理由,朱高煦今天让他看到了希望。
若老四家出个好圣孙,而好圣孙可旺三代,朝廷上还有人敢反对吗?
今夜前,自己苦思冥想,始终找不到立储老四的最后一块拼图是什么!
现在拼图补全了!
想通此处,朱元璋因丧子之痛的心情终于振奋了些。
他顿时心中涟漪大起,老眼放光。
扫了一眼瘫坐的朱棣,暗骂一声犬虎,又看了眼犟着脑袋的朱高煦,暗道龙孙。
但无论如何,国本之位,老四父子直接伸手要,多少吃相难看了。
“给咱收起你们父子间的小心思,再敢妄议朝政,窥伺储君,指责乘舆定不轻饶。”
朱棣如蒙大赦,拉上朱高煦谢恩道:“儿臣谨记,谢父皇开恩!”
见老朱迟迟没说对朱高煦的处置,朱棣小心翼翼的问道:“父皇,高煦他……”
朱元璋冷哼一声道:“你有老子教,你儿子没有老子教吗?”
“有有有!儿臣回去定然家法伺候,好好教训这混球!”
朱高煦闻言血压上涌,他献世界仪让大明开眼,凭什么还要吃顿家法?
指着世界仪道:“既然爷爷不喜欢它,孙儿便讨要回去了。”
朱元璋与汤和吸了口老气,面面相觑,这孙子也忒小气了。
“不可,此物咱替你大伯收下了,岂有还回去的道理,跪安吧!”
朱棣恨不得赶紧带这个嘴炮离开,拉着不情愿的朱高煦,纵马驶向燕王府,生怕老爷子反悔。
阁中的朱元璋盯着世界仪良久,对汤和道:“老哥哥以为如何?”
“老臣今日方知见识浅了,高煦见解独到,一席话让人振聋发聩呀,特别是那句闭关锁国,戳在老臣的心窝上。”
孙子被如此夸赞,朱元璋暗爽,板着脸道:“不过是小儿诳语,大明北抵蒙元,南御倭寇已左支右绌,还睁眼看世界,制霸寰宇?!他倒是顾着嘴上放炮了,能做得到吗?”
汤和看穿了老朱的心思,递台阶道:“高煦天纵之资,见识非常人所及,实乃大明之福。若由陛下亲自教导,说不定有实现的那一天!”
朱元璋有些意动,嘴硬道:“没说这混小子,咱问的是这球怎么样!”
“老臣看那明澳洲不错,能和老鼠打拳,造点船,打下来给兄弟们养老……”
…………
燕王府。
父子俩回到府中,洗了个热水澡,朱棣召集全家及心腹在内堂议事。
朱棣和徐妙云坐于堂上,左侧坐是刚卸下锦衣卫差使的管家马和,以及大胖朱高炽、铜豌豆朱高燧。
右侧乃是朱棣的造反班子麻衣和尚姚广孝、相术道士袁珙、算命先生金忠。
而朱高煦孤站在中间。
“逆子,跪下!”朱棣喝道。
“爹,我凭什么跪!”朱高煦犟着脑袋。
“你差点害死全家,向你爷爷伸手要储君之位,你端的什么心思,嫌你老子命长吗?”朱棣这会儿回想来还是心惊肉跳。
朱高煦道:“爹,我伸手,还不是为了帮你要吗?你咋好赖不分呢!”
朱棣气笑了,闭着眼脑门一阵疼,赶忙用手揉搓。
母亲徐妙云年轻的时候就有女诸生的名号,贤良淑德,是非分明。
朱高煦打小爱动,带着老三与朱尚炳、朱济熿、朱有爋斗鸡走狗,飞鹰走马,干的都是些混账事,徐妙云历来对他管教严苛。
不过今日老二所作所为,听了朱棣的转述,倒让她颇为惊讶。
“高煦,不跪可以,不行家法可以,但娘有话问你,你如实回答。”徐妙云给马和一个眼色,后者立马搬来凳子放在朱高煦屁股后面。
朱高煦见好就收,坐下来换上嬉皮笑脸的神色道:“娘,我一向老实,我从不吃牛,因为他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