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晨曦
白云逸刀势未停,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直接要了对方的命,只不过既然对方以杀招对付自己儿子,必然要一刀让他丧失行动力,却没想到白玓瓅突然扑上去扑倒男子,使他躲过了自己的刀锋。
白玓瓅按着男子拿锚刀的手臂,大喊:“我是墨砚的朋友!我认识墨砚!”对方听到墨砚的名字,手上这才逐渐松劲。
几人都转头去看刚才喊出“刀下留人”的庹眉间,白玓瓅站起身,严魁殊看到是庹眉间对眼前男子的身份有所察觉,只是还是未收起枪,而白云逸眼睛依旧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男子。
“哈哈哈哈哈……任……任夺浪,你没事吧?”庹眉间疾冲过来,喘着粗气伸手拉起还有些搞不清楚情况的任夺浪。
“墨砚呢?”任夺浪被拉起来,询问起自己最关心的事。
“墨砚……”庹眉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与许牢头一行人本来是往熙攘去,半途遇到了一队人马,对方主事人从马车里往外看了一眼,就着人来问是不是认识白玓瓅,之后更是派出半队人马帮忙协助护送村里人先去熙攘避难,庹眉间不辨真伪,许牢头前去交涉,之后才发现对方是在许牢头弟弟客栈常住的云来商贾,言明身份后一般人帮忙护送,另一半人要来渔家村支援,庹眉间便也跟着支援的队伍返回。
进了村庄之后突降暴雨,庹眉间告知那队人马自己要先去旧谷仓找人,为他们指明小楼便匆匆离去,只是旧谷仓原本应该在的辛若谷、墨砚与庄爻都不知所踪,庹眉间本想先去辛若谷家探明情况,却见海面上逐渐接近的黛青色航船,猜测是村里的船回来了,赶忙前来这边看情况。现下任夺浪忽然问起墨砚情况,自己一时之间也无法回答。
“墨砚中毒了,辛大夫正在为他解毒。”白玓瓅接过话头回答,任夺浪的眼神随即落在面前的少年身上,继续问:“他为什么会中毒?”
白玓瓅低下头,有些愧疚地回答:“为了帮我挡掉毒针……”
“抬起头来。”白云逸轻声说道,闻言白玓瓅仰起头直视着面前的任夺浪,回答:“为了帮我挡毒针,墨砚受伤了,现下辛大夫正在帮他治疗。”
任夺浪看了一眼白云逸又看了看白玓瓅:“是他自愿的?”此话一出,一旁的严魁殊已经泛白的眉毛都微微挑起。
“老任你这说的什么话,就墨砚那个力气,他不愿意谁能强迫他?”庹眉间责怪任夺浪,他并未看见之前任夺浪挟持白玓瓅,此时只当是任夺浪关心则乱。
闻言,任夺浪并未回答他而是歪着头审视着面前的白玓瓅,鼻子里轻哼一声准备离开,却被白云逸拽住手臂。
“既然是这位兄弟认错,那是不是该给差点被杀的我儿子,道个歉?”白云逸话一出口,白玓瓅下意识的抬手捂住脖子,庹眉间注意到他脖子上的伤口,赶紧过去查看,拉开白玓瓅的手一看,虽然没有伤及动脉,脖子上残留白霜上分明还有血痕。
“老任!你怎么对个孩子动手?!他可是墨砚的救命恩人!”庹眉间说着没轻没重地拍了三下,任夺浪挨了两下躲了第三下,皱眉问:“救命恩人?”
“之前海寇夜袭,是他救了墨砚,不止墨砚一个人,还有药斗、笸箩和顶针,也是他一并救下的。”
任夺浪眼幕微垂,对白玓瓅颔首:“对不住小兄弟,是我错怪你了,一时失察差点害了你的性命。”言罢白云逸才松手,过去检查白玓瓅的伤势,白玓瓅眨眨眼,对任夺浪和庹眉间说:“现在墨砚在辛大夫家,你们可以先去看他。”
任夺浪回身看着还未入港的船,庹眉间拍拍他:“你先去看墨砚的情况,我接应他们。”任夺浪点点头,向村里奔去。
严魁殊注意到白云逸眼神往小楼那边飘,想来是准备与前来支援的云来岛势力汇合,于是提议自己和庹眉间留下处理海上争斗,白云逸先带着白玓瓅前往小楼与其他人汇合,白云逸抱拳应允,带着白玓瓅离开了。
白云逸跑到临近小楼却发现白玓瓅并未跟上来,在十步开外喘息。
白云逸走过去蹲下身子,白玓瓅爬上父亲的后背,被父亲背着回到小楼。
此时天已经微亮,恰逢云销雨霁之时,一对父子到达小楼正好看到停在晨光之中的一驾朱红色车架,一部分侍卫正在搜索小楼,清理其中的毒蛇,另一部分则集结在车架周围。
白玓瓅踏入范围内小车外围的侍卫便躬身行礼,有人对车架里说了什么,车架的门立时大开,从中走出一个一身红底金纹的老者,须眉皆白,身材消瘦,看到白云逸连忙迎上来。
“岛主,我们援护来迟,还望……”朱由奢的话刚说半句,就见白云逸做出个嘘声的动作,他这才注意到白云逸背后背着已经沉沉睡去的白玓瓅。
“让他睡一会儿吧……”白云逸放下白玓瓅,手掌在他衣服上掠过,上面沉重的雨水渐渐蒸干,最后他用用手背轻触了一下白玓瓅的额头,确定无碍,便将他抱进车架。
待他们进入,四周的守卫便关上门继续严阵以待。
“岛主,你又把担子甩给我,自己去躲清静啊……”朱由奢无奈地轻声抱怨一句,嘱咐继续搜索小楼中的尸体,仰头望着不远处唯一冒起炊烟的人家,吩咐身边的侍卫带好东西先随自己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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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砚醒来时看见的是枕头,自己趴在床上,白日阳光从窗外透出来,仿佛每一个千篇一律的白日一般,但墨砚知道有所不同,自己背后的疼痛预示昭示自己受了伤,屋子里隐隐的湿气也证明昨夜的雨只是过去了,并不是没有来过。
他尝试起身,全身上下却如同被烈火灼烧一般疼痛,尤其是关节处更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烙过一般,想要动一动便疼得倒抽冷气。
此时药斗推门进来,正巧看到墨砚睁开眼睛,喊着:“师父师父!墨砚醒了!”便冲了出去,墨砚这才察觉自己此处是辛大夫家,但想到自己昏迷前的情境,想开口却又发现嗓子也像是塞了火炭一般,话都说不出口。
正在郁闷之中,药斗已经拉着辛若谷进来,后面竟然还跟着自己的义父任夺浪,一同在小楼生活的锚定和候应,本就不大的卧房瞬间挤满了人,锚定和候应着急想问墨砚的情况,被任夺浪喝止,这才等辛若谷发话,辛若谷支使药斗帮自己在不碰触墨砚背后和头上伤口的情况下将人拉起来,之后辛若谷便问:“庄爻说这种毒会灼烧五感,喉咙几乎说不出话来,她以炁韵压制,现下还能正常出声,你现在能说出话吗?”墨砚摇摇头。
辛若谷接着问:“现在也是关节灼痛好像烫伤一样吗?”墨砚点点头,辛若谷搭上他的脉搏,在他受伤之后便已外敷了解毒草药,现下需要配合继续以口服汤剂压制毒性,辛若谷切完脉又珍视了墨砚的伤口,匆匆写了药方,带着药斗出去抓药,庹眉间等在门口并未进去,看到辛若谷出来便跟着她去了药房,药斗挨个寻药,辛若谷称量药量,庹眉间压低声音问:“墨砚……伤情如何?”
辛若谷叹口气,回答:“手断了,不过已经接上了,需要慢慢将养。身上都只是些皮肉伤,养一养就好了。难的是身上的毒,他年纪还小,又不会炁韵,虽然中毒比庄爻浅些,但症状却比庄爻重得多……”
“现在能解吗?”庹眉间凑近问,声音也压得更低。
“咬伤庄爻的毒蛇我收起来了,既然症状相同,他们中的毒也该是一样的,只不过……我并未见过这种毒蛇,我主要研究草药,鲜少涉猎研制毒药与解药,当下只能先去悬壶医会问询是否其他医者了解这种毒蛇的毒性,好在现在墨砚并未出现是他症状,毒针是否还留存其他毒物,也需要研究测度。”辛若谷说到最后,眉头轴得更紧了。
“其他毒物?”庹眉间有些不理解,明明墨砚并非直接被毒蛇咬伤,中毒剂量也更轻些,怎么看上去辛若谷反而更担心他?
“有些毒师会在原本蛇毒的基础上进行淬炼,不仅能浓缩蛇毒的效力,使其用更小的分量达到更大的效果,还会在蛇毒中添加与解药性质相克的毒物,如果在解毒过程中并无防备,很可能不但不能解毒,还会加速毒物对人体的伤害。”辛若谷分析现下情况,庹眉间微微一怔,想起辛若谷向自己描述的那名纹面女,还有与她直接对战的庄爻现下的情况,觉得对方确实极有可能在毒针上淬炼了毒药。
“那现在墨砚怎么办?还……”庹眉间说到一半却顿住了,墨砚全村人看着长大的孩子,即便是当年发生网梭与药斗那件事,村里的人还是极其在意他的,只是他自己……时常带着一种近乎赎罪的神情逐渐疏远着所有人,这件事即便是对人情世故有些迟钝的庹眉间都能看出端倪,那对人际关系更加敏感的辛若谷怕是早就察觉了吧……只是当年,她与墨砚之间还隔着一个药斗,等到想再亲近墨砚时……他已经如他名字一般,变成一块又黑又硬的石头……
“我会先求助医会……我查过我师弟的笔记,他专研毒药与解药,但是并未提及这种毒蛇,想来应该我们交换笔记时他也并未前往玥国游历,现在只能动用我师门那边的人找找我师弟的行踪……好在这次出门采药有几味药能抑制这种毒蛇的毒性,虽然一时半会没法解毒,墨砚和庄爻的性命倒是一时无虞。”辛若谷说着已经称好了药材,药斗接过药包转身出去煎药。
“药斗还是很懂事的。”待到药斗走远,庹眉间突然感慨。
“药斗比我更早看开,当年我方寸大乱,之前药斗就提过不要因为他疏远墨砚,反而显得我像个孩子。”辛若谷叹口气,轻轻拭去额角的汗水。
“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你可是整个琳琅最好的大夫。”庹眉间故作谄媚地说,有些滑稽的样子逗笑了辛若谷。
“我还想做得更好……要是能连墨砚心里留的疤也能抹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