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苟能制侵陵
武则天骄傲地开口：“不仅是见识，即便是文采，我孙儿的造诣也不低，能力压中舍人上官婉儿。”
连骞味道都露出玩味的笑容。
世子见识不凡，骞味道承认，但说诗赋么，骞辞玉从来没提起过啊！
上官婉儿的才气，大家还是认可的，说世子能压她一头，就有些说笑了。
裴炎不便开口，抛了一个眼色，让转成礼部郎中的裴彦先出班。
“臣裴彦先不才，愿聆听世子大作。”
被东宫扫地出门了，裴彦先心头一股怨气不散，自然要拿李恒出口气。
要是李恒写出幼稚的诗，就别怪裴彦先当殿取笑了。
李恒笑容一收：“听好了，《出征》（注）。”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老杜的这首诗，裴彦先挑不出什么毛病，但鸡蛋里挑骨头，裴彦先还是能做到的。
“文采是极好的，可与世子主战的言论对比，似乎自相矛盾了吧？”
李恒微笑：“你品，你细品。”
裴彦先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说的哪里有问题了？
骞味道击掌叫好：“妙！一语双关，就是下官也写不出这种好诗！”
李治与武则天相视而笑。
“侵陵”，也可以听成“钦陵”，李恒的志向不小！
李贤微微叹息，三郎有这胸怀是不错，可惜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吐蕃第一名将噶尔·钦陵赞卓，并没那么好对付，大唐名将薛仁贵都吃了败仗。
李恒的这一首诗，可不仅仅是取悦天皇、天后，更激励大唐军民，也代表以后要跟钦陵分个高下！
同时，这也是李恒正式隔空向钦陵下战书：童子邀战，敢答应吗？
寒调傍听到这首诗，眼睛眯了许久。
不管他跟噶尔氏关系如何，对于钦陵的征战能力，他还是很佩服的。
经过最初的慌乱，寒调傍已经稳住心态，迅速猜到李恒对吐蕃情况了如指掌的原因。
他不相信这世上有生而知之的天才，唯一的结论是：世子李恒得到了噶尔·芒辗达乍布。
多事之秋啊！
幸亏当年乍布的职权主要是政务，对军务这一块不太了解，要不然吐蕃得手忙脚乱地调整布置。
但寒调傍并不打算将乍布的消息，告诉飞扬跋扈的钦陵，他不亲近噶尔·钦陵赞卓，反而跟太后没庐·赤玛伦关系较近。
不管噶尔氏怎么弄权，悉补野氏才是王族啊！
赞普现在年纪小，可雏鹰总要飞上蓝天吧？
停战是不可能的，刘审礼重伤被俘一年了，吐蕃照样把他关在国都逻些城，根本就没有送还大唐的意思。
奔丧，只是个小手段，大唐“君子”众多，万一真让吐蕃有喘息之机了呢？
可惜，遇到李恒这“小人”，竟然不吃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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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恒没想到，《出征》的传播速度远超想像，“侵陵”二字的释义，更被人坚定不移地认为就是“钦陵”，可见大唐庶人对于钦陵有多仇恨。
唐吐大战，死在吐蕃手里的府兵数以万计，这些兵马又以关中男子为主要战斗力，遗属对钦陵恨之入骨也就正常了。
哪怕有很多人渴望和平，可听到李恒关于国力、关于吐蕃三年秘不发丧的话题，大家还是愿意再煎熬一把，将吐蕃彻底熬垮。
“世子是不知道，朱雀门前，现在有多少满身刺青的游侠儿请求从军、要讨伐吐蕃，就连咸阳的游侠儿都成群结队的来了。”
主簿魏晃大笑。
有这结果，当然是朝廷努力推动的结果。
大唐的游侠儿是一个特殊的群体，平常就是些祸害，可遇到战事，他们绝不含糊，提着脑袋就上阵。
长史乍布脸上泛起笑容：“想不到世子那么睿智，竟从我的两句话推导出那么多东西。”
“没错，战争连绵持续下去，考验的是双方国力，吐蕃再打下去，别说是奴隶，就连贵族都不一定受得了。”
乍布跟赞悉若之争，除了争权夺势，也有政见上的不合。
至少，对于稍稍保守的乍布来说，吐蕃先固守高原，稳稳当当发展个几十上百年，等到中原内乱再入场，入主中原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赞悉若兄弟觉得，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就是再撞南墙，倒霉的也不是他家。
加上钦陵的征战能力确实出众，然后再遇上大唐这边应对出问题，居然让他家兄弟功成名就、名声大噪了。
但乍布坚定地认为，这是在透支吐蕃的潜力，说服不了对方，就只能选择物理超度了。
“寒调傍应该猜出我在长安了。”乍布微笑道。“不过，他是没庐太后的人，不会向钦陵出卖我的。”
职方郎中跟乍布讨要了信物，探子向贵川部落出发，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怎样。
职方司每年因为类似使命而死的探子，数量实在太多了。
哪怕双方有意勾连，在这危机四伏的年代，想成事也有很大机率得靠命，八字要硬。
骞辞玉满脸好奇：“为什么我也知道了吐蕃秘不发丧，就联想不到吐蕃的国力已经支持不住了呢？”
这并不是骞辞玉不够聪明，只是他没有站在整个国家的角度看问题。
“八百里加急，殿中侍御史娄师德率振武军，在鄯州石堡城大破来犯吐蕃军，斩首一千二百余！”
驿卒纵马狂奔，绕过东宫，朝大明宫而去，声音已经嘶哑。
正常情况下，殿中侍御史主要是当监军，偶尔也有夺权领军大战的纪录。
但娄师德这位官场不得志的殿中侍御史，是请命去收拢当年李敬玄大败时的兵马，在鄯州还有了不小的威信。
然而，这位文官带兵迎战吐蕃，竟然有了不小的战绩。
斩首一千二百，被打败的敌军应该不低于五千。
李恒隐隐觉得可惜，自己的出场时间太晚，错过了招揽这位大才的最佳时机。
娄师德这一仗，除了鼓舞大唐一方的士气，更从侧面验证了李恒的猜测，吐蕃请求停战纯粹是屁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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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取自杜甫《前出塞九首·其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