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问心 下
一颗乌黑的脑袋忽的从门缝里凑了出来，
卓玛露出两颗虎牙，
“李大哥从很远的地方来的，那能告诉我，中原是什么样子的？”
她双眼如星星般闪亮，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
卓玛这辈子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离月牙湖十里开外的集市了，
那儿是月牙湖周围唯一的集市，
因为有着月牙湖这个永不干涸的泉眼，
集市成了过路商队的唯一补给点，
中原商队自是有的，但由于月牙湖实在太小了，中原商队也很长时间才会来一趟，
上一次商队来的时候，还是在卓玛十二岁那年，
阿爸给她买了一个铁皮玩偶，直到现在她还珍藏着，舍不得那出来。
“中原？”
李慎愣了一下，
看了一眼卓玛，思忖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要说中原那可就和这漠州不一样了，”
“漠州只有戈壁和草原，中原还有着几千米陡峭的高山，有一望无际的海洋……”
夜入三更，
卓玛早已回屋歇息去了，
倒不是李慎不想继续讲了，
他讲到半夜，卓玛却是愈听愈精神，
最后是木支马扎忍不住了，拉着卓玛回去睡觉，
临走之前，他还狠狠瞪了一眼李慎，叫得李慎不好意思的紧。
不是说不记得了吗？
那还跟我女儿说得这么起劲！
他是不记得了，跟卓玛说的所有关于中原的事儿，都是他看着自己脑海里的那些小人编纂出来的。
“若是她哪天真去中原了，怕是一眼就知道我在骗她……”
李慎摇了摇头，准备闭眼入睡，脑海里小人又开始起哄了起来，
这次他脑海里多了一只紫金色的小鸟，不停的扑腾着翅膀，
似乎要告诉他什么来着，一刻也不停歇，
“遗迹？我？筑基？金灵紫风？……”
他头痛欲裂，只得独自开窗吹起冷风来……
深夜的漠州很是荒凉，寒冽的冷风呼呼吹打着木屋的房门，
房门早已被木支马扎用炉子压得紧紧的，
屋外的冷风只得打了个转，退而求其次的攻击起了旁边的羊圈，
漠州少树木，所以木板更是珍贵的很，
一般人家连住所都是帐篷，像卓玛家住着木屋的着实少见，
卓玛家的木屋也是经过她爷爷那一辈才建立起来的，自是没有多的木材建立羊房了，
所以，羊圈自是用帐篷驻扎起来的，
“呼——”
寒风呼啸而过，里面还夹杂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声音，
还在熟睡的牧羊犬立马惊醒过来，
为首的黑白牧羊犬警惕的望着帐篷口，
寒风吹得帐篷发出“噗噗”声，
“撕拉！”
帐篷口瞬间被撕开一条大口，寒风刺骨的钻进温暖的帐篷，肆意的带走帐篷里的全部温度，
“汪汪——”
牧羊犬们被惊得大叫起来，
羊群的惊慌叫唤声，寒风凛冽声，
霎时就将木支马扎给惊了起来，
“卓玛，穿好衣服，来东西了！”
木支马扎稳重的跳下床榻，快速的穿好衣服，同时将卓玛叫了起来，
他拿起一把长镰刀，镰刀把手后边捆着一根三尺长的木棒，
他猛的冲向木屋外，正巧看见一头绵羊血淋淋的被叼了出来，一旁的牧羊犬早就躺在了血泊之中，奄奄一息。
囧囧有神的绿光射在他的脸上，狠狠让木支马扎心底打了个寒颤，
草原狼！
不止一群！
至少三十头草原狼纷纷停下口中的绵羊，抬起绿色的眸子，将木支马扎的眼睛都渲染成绿光，
最开始的那一头就是狼王！足足有一人高的高度！
木支马扎霎时觉得手中的长镰刀是那么的可笑，
凭这么个小破玩意儿，怎么可能吓退拥有如此强壮狼王的狼群？
‘希望它别注意我就好……’
木支马扎心底泛起一阵苦涩，他只得自己今天大概率是跑不掉了。
“阿爸？”
一道略微纤细的身影从木屋里钻出，
“卓玛快回去！”
木支马扎牙呲欲裂，
狼群最通人性，
之前不对着他发起攻击，就是在观察他的弱点，为了以最低代价拿下他而已，
现在狼王看见了卓玛，自是知道卓玛是弱点，
卓玛的危险，不言而喻！
“吼！”
狼王大吼一声，立马朝着卓玛扑了上去，
“卓玛！”
木支马扎急忙拿起长镰刀，朝着狼王冲了过去，却是突然窜出来几头草原狼将他彻底围住了。
卓玛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腿不自觉的开始发颤，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草原狼，更别说狼王了！
黄灰的毛发，幽绿的眸子摄人心魄，森白的牙齿寒光禀烈，
卓玛彻底的呆在了原地，静静的等待着狼王过来将她的脖子咬碎。
“呜呜……”
“卓玛？”
原本威风禀禀的狼王一下子，就跟老鼠遇见猫一样，呜咽着龟缩在原地不动。
其它草原狼见到狼王不动，纷纷低头呜咽了一声，然后头也不回的转头便走，
要知道狼群可是极其团结的！
其它狼是完全服从狼王的命令的，更不会抛下狼王不管！
除非，是狼王自己要求狼群离开的！
狼王到底看到了什么？
木支马扎不知道，
他强撑着自己爬起来，不顾自己身上的血痕，抄起长镰刀就朝着狼王脑袋砍去，
“噗嗤！”
腥臭的血柱喷在木支马扎的脸上，让他一时间都呼吸不得空气出来，
“阿爸！”
卓玛被吓呆了，哭丧着扑向木支马扎的怀里，
“没事没事！”
木支马扎拍了拍卓玛颤抖的身子，
“客人，多谢你救了卓玛！还请回去歇息，这里要到中原，还有好一段距离要走呢！”
木支马扎强撑着让自己镇定下来，可他发抖的嘴唇和空洞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一声不吭的吓得狼王一动不动，甚至解散了狼群？
木支马扎不敢想，不敢猜，只希望他赶快走，他家庙小……
李慎摇了摇头，他只是听到动静出来看了一眼而已，
见木支马扎这样，他只得哑然回去，
脑子里的小人们还在吵着，他忽的明白了什么。
……
天蒙蒙亮，
微风带走空气中最后的一丝血腥味，带来漠州独有的青草气味，
当然，这一切少不了木支马扎的费心费力，
经过狼群一晚的折腾，
羊群少了三十只羊，只剩下寥寥几只幸存了下来，
牧羊犬也全部死光了，
卓玛家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继续出去放牧了，
还好，
死去的羊群还能利用，做成风干羊肉能够卓玛家吃喝不愁很长一段时间，
死去的狼王毛皮也能在附近的月牙湖集市上，卖出一个好价钱，
足够卓玛一家度过这段困难的时期了！
最重要的是，卓玛没有受伤，
这才是木支马扎最值得欢喜的一件事！
“客人（李大哥），一路走好！”
烟熏羊肉的气味萦绕着李慎的鼻腔内，
即使他已然距离卓玛家有了两三里，但他还是闻得到，
离开是必然的，
木支马扎不敢在留李慎在此地的，
一个连狼王都害怕的人，他有什么胆量留下来？
况且，
李慎自己也是要离开的，
经过这一夜，
他忽的想起了很多，
现在他要去做最后一件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