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问心 上

那女子身着藏青色的粗布衣袍，大约二八年华，睫毛弯弯，脸庞很是耐看，

一双素白的芊手不时的擦拭着，

因浣洗衣物，额头流出的细汗，

直到看见李慎前来，

她才短暂的放下手中的活计，好奇的看了一眼李慎，

似乎对着李慎很是感兴趣。

李慎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拱手问道：

“请问姑娘，这里是何处地界？”

那女子十分讶异李慎对自己拱手的举动，

但还是笨拙的施了一个万福，

看样子，她是知道一些礼节的，只不过不常用而已，

脸上都烫得发红，似是对自己表现的并不满意，

“客人是中土来的吧！这儿是漠州地界。”

声音倒是是清亮的很，似山间的百灵一般。

“漠州地界……”

李慎喃喃自语，

他想不清自己是怎的来这里了，又要往何处去？

不过，

那女子说自己是中土的，那应是中土地界的吧！

见李慎愣在原地，

那女子也不恼，只是默然的拾掇着已经浣洗好的粗布衣裳，放在一个半人高的篮子里，

她又招了招手，嘴里叫喊着聚集牛羊的号子，

“汪汪——”

几条黑白色的牧羊犬，听到号子，立刻回应了起来，

纷纷驱动着羊群，朝着月牙泉这边赶来，

她已然浣洗好了最后一件衣服，是时候该带着羊群回家了，

离开之前，

见李慎还愣在原地，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提醒说道：

“那个，时间不早了，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漠州晚上很冷的，你若是实在没地方去，可以先来我家羊棚避一避寒。”

卓玛说完这话心底就后悔了，

‘完蛋，阿爸叫我不要跟陌生人来往，最近不太平……’

不过看这人衣着光鲜亮丽，又是个懂礼数的应该不是那等穷凶极恶之人，

这样的中原人应是和来往的商队走散了的吧？

她不禁这样想着，转头却见李慎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反正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不如跟着她去去避避寒也好……’

李慎心底思忖着，

他确实感觉到有些凉了，冷风吹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让他忍不住想打个喷嚏，

“阿嚏——”

说打就打，

他心底觉得有些奇怪，恍惚间他好像记得自己应是劳烦严寒的，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劳烦姑娘了。”

他朝着卓玛拱了拱手，

卓玛脸‘唰’一下子变红了起来，只得转过身去，结巴说道：

“跟…跟我来吧！”

卓玛的家离月牙湖不远，只有四五里地的样子，

和漠州其他牧民不一样，卓玛家不追逐水草而居，卓玛家世世代代都生活在月牙湖边上，

月牙湖永不干涸，旁边的牧草便永不枯萎，卓玛家就永不迁徙。

“卓玛，今日怎的回来这么晚？”

“阿爸你看。”

卓玛指了指跟在羊群屁股后边的李慎，又将遇见李慎的过程娓娓道来了一遍，这才愧疚的低下了头，

“阿爸对不起，我不该将中原人带到家里来的。”

木支马扎看到李慎只有一人，心底松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免得有些担忧，

他叹了口气，温柔的拍了拍卓玛的肩头，

“无事，反正他只有一人。”

“远道而来的客人哟，快快上前来进门喝一碗热茶，驱散体内的寒气！”

木支马扎热情的招着手，眉目已然没有了刚才那番愁眉苦脸的样子。

“多谢主家。”

李慎认真的做了一个揖礼，

能让一家在对一人任何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他借宿一晚，已经是不多见了，值得他一拜。

卓玛家祖辈都定居在这里，

所以住的房子也不同于其他牧民，他们不住帐篷，住的是木屋，

大约百十来平米的样子，

木屋内灯火通明，李慎甚至能借此看清木屋的每一块木板，

上面有着黑烟熏的焦糊，充满铁锈的铁钉，湿哒哒的雨渍，

甚至有些木板还是崭新的，应是卓玛家最近才换。

李慎喝了几口浓茶，

奶香味在他嘴里迸发开来，一股热流直达小腹，将他整个身子都给暖和了起来。

“客人自何处而来？”

木支马扎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虽然他看李慎衣冠整齐的模样，不像是歹人，但多问一句，多知道些也是好的，自己晚上睡觉也安稳些。

李慎沉默了会儿，

只得摇了摇头说道；

“不知，我似乎忘记了很多事情，连原本怎么来这里的都搞忘了……”

他确实是忘记了，直到现在脑子里才有着今天的记忆而已，

忘记了？

应是不想说罢？

木支马扎哑住了嘴，但还是犹不甘心，闷声又问了一句；

“名字总不可能忘记了吧？客人叫甚？”

李慎松了一口气，

这他倒是记得的，

“在下姓李名慎。”

‘李慎？’

木支马扎喃喃自语，

名字的确是个中原名字，姑且让他歇息一晚，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事。

“菜来了，草原比较贫瘠，远没有中原那般富庶，还请将就一下。”

卓玛端上一盆热汤，

里面装的是风干过的羊肉，炖得酥烂，迸发出一股浓厚的羊肉味儿，

即使李慎肚子里不觉得饿，但他还是忍不住食指大开，

主食自是面饼，有一个脑袋般大小，

用面饼夹杂着羊肉吃，主打的就是一个省时又省力，

木支马扎知道中原人吃饭时不喜说话，只得默默咬着嘴里的面饼，

还好，一顿饭吃不了多少时间，

差不多两刻左右，这顿晚饭便结束了。

“李大哥，你就住在这间客房里面吧！”

卓玛将李慎带到一个偏房，整个木屋有着三间房，她和她阿爸住了两间，

这一间便空闲在这儿多年了，里面摆放的都是杂物，唯一的一个床铺也因为无人居住落满灰尘，

卓玛歉然的一笑，随即端来一盆清水好生将床铺擦拭了一遍这才退了出去。

李慎摇了摇头，

他其实并不在意这儿的环境如何，一个落脚的地方罢了，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脑子里还是嗡嗡的，脑子里有无数个小人在他脑子里大喊大叫，

有个小人在他脑子里围着一尊炉子，一手扇着蒲扇，不知在鼓弄着什么，

也有的小人拿着一柄小剑，在他脑子里胡乱挥砍着，惹得他头痛不已，

还有一只小猫，整天围着那些个小人在转，

李慎不在管那些小人的事儿，他只觉得那些小人很是熟悉，但他却是一点也听不懂这些小人的话。

“李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