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再临北大荒
“还没到么？”
夕阳渐沉，给大地覆上了一片橙红色的光彩，李文英站在养猪场门口看着不远处的老五牵着马车缓缓而来，而远处的稻田随着微风轻拂伴着夕阳的余晖，金灿灿的一片好似在衬托着老五的失意一般......
“没呢，估计火车晚点了！”
李文英见老五回应了自己一声便笑了起来，曾经那个十四五岁就认识的少年人，此时蓬乱的头发、杂乱的胡须以及黝黑的脸庞却也隐隐还有几分初见时的帅气！
可身上那蓝色解放衫在肩膀处以及肘部都打了补丁，膝盖上更甚却显得有些落魄！
“按理说中午就该到火车站了，下了火车搭上客车傍晚就到镇上了......”老五牵着马车来到猪场门口，见李文英朝着自己微笑着便纳闷道，“咋？”
李文英笑嘻嘻地走到老五边上，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来到这边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觉得你还是没变......林信英同志！”
“啥意思？”
李文英揉了揉老五乱糟糟的头发，“榆木脑袋......”
老五笑了笑，一边解开马车的绳套一边道，“我刚刚给囡囡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她已经下班回去了！那人说咱们家也装电话了，我就给家里打了过去......”
“嘿，老三接的电话！还让温冬喊我爸呢......嘿嘿嘿......”
李文英听到这话便想起了自己的小儿子，虽说过年是自己带回去京的，但也已经半年过去了。
“还不怎么会说话呢，待会没事上老曹办公室打去！”老五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出来，“说是老六找他哪个战友帮家里申请的，你待会顺便跟小胖一块去......”
“算了，还是白天吧......小胖奶奶腿脚不利索了，晚上还是别出门！”
李文英打开手里的纸张便笑了起来，看着老五点了点头，“我馒头已经蒸好了，我炒菜去......”
“猪都喂好了？”
老五拍了拍大黑马，让它自个到边上吃草去，“枣红马呢？我是回来换马的，你给我拿几个馒头，我换了马就上镇上等去......”
“喂好了，小胖他们洗猪舍呢！”李文英点了点头，“等棒梗回来跟你一块去吧，要是九点钟还没到的话，你俩就一块先回来！客车好像最晚是八点多最后一班进站......”
老五见棒梗牵着马车沿着猪场北面的河边缓缓而来，便朝着招了招手，“那馒头不用带了，我带棒梗上外头吃碗面就行了！”
“带上吧，这到镇上还远着呢！”李文英转身朝着猪场里头走去，“我给你俩准备一下，带几个咸鸭蛋......”
老五从兜里摸出烟来，随后坐在放倒在地上的板车上的扶手处，远眺着河对岸那青黄色稻田，微风拂过顿时就传来一股猪屎的味道......
北大荒的黄昏很美，夜晚也很美！
稻田、夕阳、微风，依稀还能听到知青们下工的时候高昂的歌声，可惜视觉、听觉都满足了，却因为猪场的存在让嗅觉扫了兴！
“五哥！”棒梗牵着马车走到猪场门口，“人还没接到呀？”
老五给棒梗丢了根烟过去，“估计晚点了吧，我回来换匹马......你待会顺道跟我走一趟，要是八点多还没到的话咱们就先回来！明儿早上我再去......”
“成！”
棒梗从地上捡起烟塞到了嘴里就从衣兜摸出火柴给老五丢了过去，随后一边解着马绳套一边道“按理说应该今天就到了吧，这火车站离咱们这边也就没多长时间......二十三号早上出发，今天都二十五了都......”
老五点了点头，推开火柴盒抽出一根火柴，“对了，前院装电话了！号码我给你文英姐了，这几天抽空给家里拍个电话去......”
“装电话啦！”棒梗意外了一下以后就摇了摇头，“每个月去个信就是了，打什么电话！又没啥话好说的，我奶奶身体还行，我妈工作也能养活家里人......”
“你这对象都谈多久了，现在是没法子带回家去，可好歹让她跟你奶唠几句让她高兴高兴......”老五摇了摇头，划了根火柴把烟点了后就把火柴给棒梗丢了过去，见他接住了便道“安你奶的心，也是安艳红的心！”
“人艳红挺好的......”
小姑娘因为是湖南人，个子矮小了点还有饮食也有点差异，但人小姑娘其实还真的挺不错的。长得好看不说，还特别的懂事、勤快......
“噢！”棒梗听到这话便点了点头，牵着枣红马到老五边上，“那我明天中午带她上曹队长那儿借电话去......”
老五站了起来，“到时候拿几个鸭蛋过去，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不要脸，老曹他们拿我没办法！”
“哈哈，成......”
“给......”李文英提了一个藤条篮子出来递给了老五，看着正在上马车的棒梗道，“棒梗，跟你五哥跑一趟！路上要饿了先吃俩馒头，完事到了镇上再让他带你下馆子去！”
“姐，没事儿！”
两人装好马车以后便慢慢地沿着河边的小路迎着夕阳走去，小河是两个农场的分界线，河面也不算窄，偶尔还能看到小鱼儿跳出水面......
小路、大路全部都没有浇筑水泥路面，夏日少雨也显得有些尘土轻扬。走了小半个钟头以后才算是进入了公社的地界，可外围的依旧都是一个个村落，一眼望去尽是农田......
“还没来呢，咱们搁这儿等会吧！”
两人到了镇上车站外头，老五进去问了一声见还没车路过便回到了马车边上，“饿了没有？”
“不饿，这天才刚要黑下去呢！”
棒梗摸了摸枣红马的脖子，“五哥，当年你到这边过来就是为了养猪来的？”
“不是！”老五掏出烟给棒梗递了一根，“当初我也不知道干啥好呀，上头号召下乡，刚好你文英姐要下来我就跟着来了！我哥就让我俩结婚了再说，说要是下来了再结婚可能以后就回不去了......”
“你若是想在这边结婚的话，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事儿！户口虽然落在这边了，但想回去也不难，让我哥厂里发个函就是了......就是回去，能干啥呀？”
老五岔开了话题，不想谈及当年的事情，“咱们在这边养猪养鸭，一年的收入比人家城里上班的少了？”
养猪场跟养鸭场，棒梗跟他那小女友暂时都没份，但不论是口粮也好、生活所需也罢都是养猪场提供的，而且还有一份不菲的收入。这也已经比在城里上班强多了，虽然生活环境困苦了一些......
前年棒梗就是因为想不通老五为什么夫妻俩愿意在这边扎根下去的，家里头又不是没办法给他们留在京里，所以才豁出去跟着来了！
城里环境好，生活方面相关的设施也齐全，对于年轻人来说也更加的丰富多彩。可这里想吃细粮就吃细粮，想吃蛋就吃蛋，想吃肉直接逮只鸭子就能打打牙祭了......
“是不是来了？”
天已经渐渐暗下去了，可这边也没有路灯，只有零星几家沿街的民房有点亮光照射出来，老五听到棒梗的话就朝着东边远眺过去，可却没有看到车灯......
“没有吧......咦！”隐隐好像听到有汽车的声音，老五待看清便笑了起来，“来了来了......”
老五忙走到路边看着缓缓行驶而来的客车，这客车不知道是灯坏了还是司机是新手，开的有点缓慢。等到老五心焦的时候，才来到了车站门口！
朝着车窗望进去却只能隐隐约约看得到车里好像显得很拥挤跟听到一些嘈杂的声音，却看不清其他的什么东西！
“五哥......来了来了！”
老五跟着客车正准备走进车站，就听到棒梗的声音，转头见棒梗正指着客车道，“我好像看到清姐了！”
“老五！”
老五也认不清是谁的声音，忙朝着客车的左侧走去，待客车停下以后就看到杨清正在一个车窗里头朝着自己招手，老五激动地走到车窗边上，也不知道是期待了一整天的原因还是为何，却突然有些难受了起来，“姐！”
“五哥！”
老五感觉自己眼眶有些热了起来，忙眨了眨眼深吸了口气，看到是小雅便咧开嘴道“小雅！”
“等会，车上人太多了......”杨清看着老五笑道，“让他们先下，我们再下去！春儿，这你五叔......”
“五叔！”
老五见窗户出现一个长得有些像女孩子的小家伙，五官特别的清秀且俊丽便笑道，“誒，春儿累不累？”
“温祺睡着了，一上客车就好像有些晕车的样子......”
老五听杨清的话就笑了笑，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刚想出声就听到有人嚷嚷着“知青到这边集合......”
“我们这一车好多都是来你们这边插队的！”杨清笑道，“刚刚在火车站出来的时候跟人撞到了，耽搁了好一会才过来，等得心急了吧！”
“不会......”
“清姐！”棒梗牵着马车走进了车站，跟着车里的杨清打了声招呼以后就朝着老五道，“连长也在这儿！”
“连长？”
老五转头朝两边看了看，好些带着大包小包行李下车来的年轻人，想必全部都是过来插队知青，“哪儿呢？”
“门口呢！”棒梗虚指了一下大楼的门口处，“我看他跟几个人从车站大厅里头出来了，难不成这些知青也是到咱们那儿的？咱们前几天不是才接了六个......”
“老五！”
老五见潘大杰提着两个箱子下车以后绕到这边过来了便朝着他走了过去，帮忙接过他手里的箱子道，“累坏了吧！”
“这还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呢！哈哈......够呛！”潘伯杰拍了拍老五的肩膀，摇了摇头道，“好几年没见了，你这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邋遢成啥样了......”
听到车窗里头杨清的话，老五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乡下待久了，习惯了！”
“棒梗，你小子......”潘大杰见棒梗牵着马车过来了便摇了摇头，“倒是看起来壮实多了......”
“嘿嘿，大杰哥！”
“老五！”
老五见两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提着行李朝着自己走了过来，盯着两人的脸想了想才惊讶道，“石头，老牛儿！”
“哈哈哈，没想到吧！”
这俩都是老爷子村里儿时的玩伴，在京那会时常回村都会唠一唠，可等自己插队了以后，大家也就没有再见过了。但此时却能在异乡相见却也让人感动不已......
“五哥！”
“哈哈，鹿鸣......”老五一边寒暄一边散烟，就看到鹿鸣背着书包来了，“长大了，哈哈哈......来！”
“五哥，我不抽！”鹿鸣见老五给自己递烟忙推了推，随后看着正在帮忙拿着行李上马车的棒梗走了过去，“棒哥，我差点都认不出你来了！也就半年没见，怎么跟五哥一个样......”
“哈哈哈，在这边待久了都一样！”棒梗接过鹿鸣的书包跟行李就笑了起来，“明儿我带你体验体验一下，我们北大荒......”
“林信英！”
棒梗听到有人喊着老五便转头看了过去，只见刘少强不知道是听到老五的声音还是看到他了，正站在车屁股后面朝着他招手呢！
“连长！”
“你怎么来了？”刘少强看着棒梗，“这马车......”
“我的！”老五走了过去，给他递了根烟，“我家里人从家里来看我了，我过来接他们......你怎么在这儿？”
刘少强朝着鹿鸣几人看了过去，大厅门口的灯光被车身挡住了倒是看不清什么，只是朝着老五叹气道，“过来接人，白书记跟高主任都来了......待会你帮忙把人带回去吧！”
“多少？”
“十一......九个吧！有俩今晚不回去，明儿我自己送过去！”
这又是哪家公子哥来体验生活来了，老五听到这话就看着马车上的东西皱起了眉头来，“我这马车也拉不了呀......”
“尽量、尽量吧！”刘少强看着马车上三四个行李箱跟好几个袋子，“能背的让人背着，背不了就放马车上面，大家互相帮着来......”
老五点了点头，听到车后面已经在点名了便问道“都还没吃饭吧？”
“没呢！”刘少强看了眼手表，“回到家也就不到九点，到时候你再让人安排一下吧......”
老五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九个人还得腾两宿舍出来，还得给他们做饭带他们了解一下知青点的一些事情，完事天都要亮了！找个自行车借我吧，我先回去让人安排一下吧......”
“成！”
老五见客车缓缓启动，杨清抱着还在揉着眼睛的孩子已经下了车了，小雅牵着杨春也到了马车边上，“姐！”
“温祺，温祺......”杨清看着怀里的温祺笑道，“喊人......”
老五走到杨清边上，看着还一副没睡醒的温祺便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道“我是你爹！”
“我是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