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夜与地牢与魔女
“哒……哒……”
清脆的脚步声在狭长的走廊里回荡，石砖上长满的发光苔藓随之光暗律动，就像是什么动物的呼吸一般。
看守地牢的守卫已经被不知道什么事情吸引走，脚步声的主人很轻松地就走了进来，然后停在了某一间牢房外。
魔晶灯的光将她的影子投入房内，照在了床上蜷缩成一团的魔女身上。
“醒了吗？”
魔女没有动静，就好像依然和白天一样沉浸在某人给她创造的幻觉之中。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是不想和我聊吗？”
魔女的呼吸声顿了一下，而后略显沙哑的声音传出：
“我和一位传奇法师没什么好谈的。”
“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我和他讨论时没有屏蔽你吗？”
魔女这才翻身坐起来，眯眼审视着来者：“你这个腔调真是和他一样讨厌，依琳校长，你是在故意模仿他吗？”
“是吗？”依琳不甚在意地抱起双臂，“可能是受到他影响了吧，他确实挺喜欢用问句的，就和所有上位者一样，喜欢以这样的方式考核每一个人。”
“那么深更半夜，堂堂学院校长不睡觉，来和我一个阶下囚聊天，是想要做什么呢？”丽兹披散着头发，她的魔女帽正被挂在墙上。
如果是平时，她会习惯性地把帽子戴上，但现在她没有那个兴致。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所以你要怎么做，寻求月之魔女的帮助？”丽兹冷笑了一声，“我或许可以把你白天的行为视为讨好。”
“你和传言中一样自大。”
“自信一直是我的优点。”
“自信到被一个新手召唤师打败？”
“等你和他真正面对面较量的时候，你就后悔说这句话了。”
依琳移开了目光：“好吧，我承认他并不是普通的召唤师，我也承认我没把握百分百胜他，可以了吗？”
丽兹稍稍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她有些没料到活了这么久依琳也有主动示弱的一天，虽然对象并不是她月之魔女。
依琳重新把话题纠正：“我来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我给不了你什么。”
“我也不需要你给我什么，我只需要你从这里离开，然后按照你原本的计划去做。”
丽兹呵呵一笑：“那你先帮我解开这套禁魔囚具？”
她“哗”得一抖手腕，铁链碰撞间发出脆响。
“你有办法自己离开，不是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白天的时候，他也没有屏蔽你。”
丽兹睁大了眼睛，忽然感觉一股羞耻感涌上心头，她用力抿着嘴吸气，才没有当场暴起发怒。
依琳摇摇头：“我和他接触的时间比你要长，我更清楚他的为人，他是那种凡事都会做到最严谨的人，自然不可能忽略你会偷听的事情。”
她看着有些生锈的栏杆：“所以他这么做一定有什么原因，考虑到我们的谈话内容，我猜测他在试图引诱你从地牢逃走。”
“凭什么呢？”丽兹哼声道，“我想做什么还不是他一个小屁孩能决定的。”
依琳笑笑，不过笑容里没有嘲讽的意味：“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很了解你。”
丽兹想到了白天的种种，一时间有些沉默。
是的，这个家伙绝对对自己十分了解，先不说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所有魔法招式，就只说后面那个幻觉。
那个幻觉其实并不真实，她自幼生活在一个很狭隘的镇子上，卧室的窗户被另一栋房子挡了个严实，根本做不到看到那么圆的月亮。
她的床也只是普通的用木板拼起来，铺上一层缝着补丁的褥子做成的，她还记得睡的时候充斥鼻腔的霉味。
她的儿时实际上是笼罩着发霉的灰绿色，根本没有幻觉中那么清冽。
但她不得不承认，如果让她现在幻想一下自己的幼年时光，绝对和他给出的幻觉差不多。
这是让她感到最恐怖的。
知晓她的过去与未来，她还会觉得不过如此；可对方对她几乎知根知底，甚至了解她最脆弱、最渴望的部分。
她几乎能想到被人利用这些时，自己会是怎么崩溃掉的。
忽然，她心中起了疑心：不对，前提是他知道自己的一切，假设是他要让自己主动从地牢里逃走，那么为什么所说的话根本没有她感兴趣的点呢？
她眯着眼睛再度打量着依琳，心情慢慢地好了起来：
“你有没有想过他也对你十分了解？”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在诱导依琳来和她做交易呢？
毕竟那么谨慎的家伙，为什么会忽略依琳对丽兹的无视？肯定是早就知晓了依琳的想法，后面只不过是将计就计吧。
越想，丽兹就越觉得可怕，只不过此刻她因为看到了“同伴”，暂时用庆幸与怜悯压过了这个情绪。
依琳轻轻蹙了下眉，摇头：“我当然知道他对我也很了解，但无所谓，我从不嫉妒这样的天才。”
她似乎没有听出丽兹话里的其他意思，这让丽兹觉得自己比她懂的更多。
而丽兹放松下来的口吻和表情也让依琳觉得，自己的谈判似乎起到了些作用。
两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小心思而暗暗愉悦。
“那么，合作愉快？”依琳将手伸入牢房内。
“握手就免了，我估计你不会喜欢手心黏糊糊的感觉。”丽兹振了振铁链，“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还看不出来吗，我在顺从他。”依琳收回了手，重新抱在怀里。
“为什么？”
“他知晓这个世界过去以及未来所有的秘密，他的一切行动都能让我们从中品出好几层的含义。”
依琳长叹一声。
“登临传奇后我本以为自己已经算是站在了顶点，可见到他我才知道我的渺小。
“所以我要做的，就只是单纯想通过他知晓那些秘密。”
她和丽兹对视着，本该因为年纪而沉寂下来的火焰重新在她眼中燃起：“魔女与魔法师同源，你应该知道这种感觉吧，想要探求一切的感觉。”
丽兹耸耸肩，并没有回答。
“对了，临走前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为什么要对他出手？”
“不为什么。”
“我必须提醒你，群星召唤师的群星一词，与你所认知的群星并不是同一种。”依琳的表情很严肃，“你最好不要做傻事。”
丽兹哼了一声：“你又不是群星召唤师，你怎么知道？”
“这都是在大图书馆内有记载的，可惜你被通缉着，想进去还是有些困难。”依琳摇头，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待到她的脚步声离远，丽兹这才咬牙切齿地抖着手中的锁链，动作大到身子也为之颤了颤：
“等着瞧吧，我也有我的方式去确认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