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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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打翻日子17

“美宝妈妈,你们家今天去幼儿园了吧?”

“去了呀。”

“她没有不舒服吧?”

“没有呀,她好得很,怎么啦?”

“我们家甜歌又吐又拉的,昨晚去挂急诊了。”

“哦!那我们家没有,她活蹦乱跳的,早上还吃了三个包子。”

麦禾给女儿班级同学的家长打去电话,她要把事情问清楚,才能放心,她不好只凭猜测冤枉谁,总得有真凭实据。

“那就好,我怕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医生说,现在很多贝类都带病毒,万一做不熟,孩子吃了不好。”

“昨天吃海鲜了吗?我没注意,反正美宝没事,不过,我们家皮实,肉墩墩的,你们家甜歌又瘦又小,我们不好在一起比的。我帮你问问萱萱和梓轩妈妈,要是他们也有问题,那是要跟学校提意见,食品健康不是小事,我们交那么多钱,对吧?别一天到晚搞虚头巴脑的参观,糊弄我们,你说是不是?”

“嗯,那方便的话,帮我问问看。”

放下电话,麦禾又让甜歌把海港海鲜商行的老板具体的“投喂”过程仔仔细细描述给她听,甜歌说不清楚,麦禾就剥洋葱似地询问。

什么时候吃的虾饼?下午啊……下午几点呢?两点半?刚起床的时候呀……那你怎么遇到海鱼叔叔的呢?他突然就出现在门口跟你打招呼了?真的啊……那冯老师在吗?她在呀,她看到海鱼叔叔喂东西给你吃了吗?看到啦,那冯老师没阻止?哦……他们是好朋友啊……甜歌怎么知道他们是好朋友呢?这样啊……海鱼叔叔和幼儿园里每个人都是好朋友啊,他跟园长奶奶都是好朋友呀……

问得越多,麦禾越觉得不安,她回忆起那个常常在树下喂鹦鹉的男人,和仇然不一样,那人是个中等个头,不高不矮,面相是往极端里长的样子,极白的皮肤,极有神采的眼睛,有点男生女相,话不多,气质偏冷,不苟言笑,不过,他对甜歌却是常常笑的。

好人是能靠肉眼分辨的吗?坏人反正是不会在脸上写字的。

叮叮。

麦禾的手机塞入新短讯。

【萱萱和梓轩都没事,今天好像就只有你们家甜歌请假,别不是夜里打被子冻感冒了?】

【昨天下午你一直在幼儿园吗?有没有看到海港海鲜商行的老板?】

甜歌幼儿园的同学大都是蔚蓝海岸社区的住户,美宝家住在蔚蓝海岸二期,和麦禾家隔得不算远,海港海鲜商行在这一带算有名气,她想碰碰运气,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看到那个男人和女儿接触。

【海港是学校食材供应商嘛,昨天搞家园共育活动,他肯定要来的啊。】

【我女儿说吃了他给的虾饼。】

【我知道,我女儿也吃了。你是不是跟老板很熟?我看甜歌跟他亲得很啊。】

美宝妈妈的表达让麦禾觉得非常不适。

【你有没有觉得那个老板有点怪?他是不是对小孩子太过热情了?】

【啊?你想太多了吧。】

文字之后跟着撇嘴的表情,这个表情让麦禾联想起仇然,他们大概都一样吧,觉得她神神鬼鬼,像疯婆子。可是,她有为人母的直觉,那个男人就是有问题!和美宝妈妈聊完后,麦禾觉得旁敲侧击是不够的,得当面跟那个男人讲明白,她的女儿不是没人管的野孩子,请他不要在她女儿身上奉献他那无处安放的“善心”。

叮铃铃,电话又响了。

是胡娇找她。

麦禾又要请假,领导不批了,她不去上班就是旷工,根据公司的管理规定,旷工三天就算自动离职,胡娇听说她敢跟领导吵架,打电话来劝她。

“孩子没人照顾,你找仇然呀,傻不傻呀你?一个人硬扛?冷静期又没离,他必须回来。”

“知道了,我先给领导道个歉吧。”

“嗯,对的,你态度软一点,我再帮你敲敲边鼓。”

“胡姐,我要离婚的事,麻烦帮我保密。”

“哎哟……”

胡娇拉长语调叹息,麦禾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知她是已经把消息漏出去了,用叹息掩饰尴尬,还是嗔怪她的不信任。

领导态度强硬,无奈之下,麦禾把在闹离婚的事情说了出来,为了达到目的,她还放声大哭,如此,领导才松口,说今年最多再给她三天事假,不能再多了,否则的话,难以服众,团队没办法管理。

办完请假的事,麦禾打电话叫仇然回家,仇然沉默,她心灰意冷地说:“我真希望冷静期已经结束了,我们把证一换,你就不用整天防着我打你主意了。”

“我回来,晚饭不要做了,我打包带回来。”仇然说。

麦禾倚在窗边,眺望重重叠叠的楼宇,一排排的住宅楼,成百上千个窗口,阴云密布的天空从楼宇之间的缝隙露出,乌云稀薄成雾将楼宇包裹,麦禾想象她的家破了个大洞,厄运一丛一丛地钻进来,狂欢起舞。

她有预感,今晚会有大事发生。

药吃到第三顿,甜歌的状态明显好转,麦禾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终于想起该好好收拾一下自己。

打开衣柜,没有拆标的新裙子有两条,她看了看,选了一条旧的,立体剪裁的连衣花苞裙,穿起来很舒服。

“刘老大”家的牛蛙,仇然带回来两份,一份是泡椒味的,是店里每日限量供应的招牌,也是他们两个大人的最爱,另外一份是酱香味的,适合孩子,除此之外,他还专门去了一趟超市,买了甜歌最喜欢的曲奇饼干和一座旋转木马造型的糖果屋。

才六点一刻,看来,仇然是提早下班了,不然的话,他不够时间做这么多事。吃完饭,仇然主动收拾桌面,去倒垃圾,回来后,又在客厅地板上铺开带棋盘的野餐垫,和甜歌两人化身人形棋子,做起游戏,麦禾没有参与其中。

仇然终于有了为人父的样子,但麦禾却感觉她的婚姻真正走到了末路。

客厅有家用监控,麦禾坐在书房的摇椅上,透过手机屏幕观察仇然。

他陪女儿玩耍,但心不在焉,时不时会瞄一眼手机。

他在干什么?聊天?不像是聊天,他的手指头只是在屏幕上滑动,似乎是在刷朋友圈。

晚上九点,女儿叫她,说困了,要洗脸脸,洗脚脚,麦禾退出软件,装成刚睡醒那样揉着眼睛走出去。

给女儿说的睡前故事是《妈妈的红沙发》,麦禾和甜歌倚靠在一起,她放缓声音,温柔地念着色彩浓烈的图画上的文字。

“……红白条纹的窗帘,乔阿姨带来锅碗瓢盆和刀叉,表妹把她的玩具熊送给我。外婆对大家说,你们是世界上最好心的人,幸好我们还年轻,可以从头开始……”

客厅里时不时传来移动的脚步声,仇然没走,麦禾知道他在等她。

半小时后,甜歌睡熟了,麦禾给她掖好被子,板着脸慢慢退出女儿的房间。

“要不,离婚申请还是先撤回来吧?”仇然说。

麦禾怔住,他是要求和?这不符合她的直觉,她狐疑地问:“你又想怎么样?”

仇然尴尬了,说:“我们不需要再谈谈离婚协议吗?”

“谈什么?”麦禾哼了一声,说,“你后悔了?想要房子?”

“不是,那个,我是觉得啊,女儿要不还是归我吧。”

“闭嘴吧。”

“麦禾,你跟你妈联系上了吧?上次,我说的那些事,你是不是问她了?”

“我妈在境外,找不到人。”

“哦,那她……”

见仇然吞吞吐吐,麦禾打断他,说:“是去年外婆过生日时候的事,对吗?”

仇然语塞地看着麦禾,眼神躲闪地说:“你厉害,你比我能应变,我不行,我遇到事,脑子一片空白。”

“去年外婆过生日,我去不了,是你带着甜歌去的巴马,除了那个时间,我想不到还有别的时机能让你和外婆凑在一起。”

“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不想每天活在担心里,可是,我见你在家抓着手机找手机,抓着抹布找抹布,真的,不撒谎,我头皮都发麻。”

“你没有抓着手机找手机的时候吗?”

“那不一样!”

麦禾冷笑,说:“又不一样,你可真是特别啊。”

仇然叹气,他很紧张,大约是手心出汗了,他放下手机,双手搓在一起。

趁此机会,麦禾箭一样冲出去,她抓住仇然的手机,迅速解锁,进入微信,看到【发现】上提示有三条未读消息,她一边拼命抵挡仇然,一边点进去看。

是Fiona的朋友圈,他给Fiona发的美食照点了赞,他们的共同好友也点了赞。

“哈哈!”麦禾夸张地假笑,癫狂地质问,说,“被我逮到了是不是?!你还不承认出轨?!”

“你把手机还我!”

“仇然,你就是个孬种!你出轨,让我背黑锅?真恶心!”

麦禾瞪着仇然,她恨他,恨不得杀了他,她将手机用力砸向仇然,咚的一声,正好打中仇然的脑门。

仇然痛得五官变形,他捂住头,恼羞成怒。

“你就是个精神病!朋友圈点个赞怎么了?!人家起码是个健健康康的女人,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麦禾冲去厨房,拿出一把刀,又再冲出来,仇然没料到她会拿刀,吓得连连后退。

“我有精神病是吧?好,我今天就捅死你!捅死你,我就住院去!”

麦禾的气势虎虎生风,仇然脸色都变了,他从沙发上拽了个抱枕挡在胸前,惊慌地说:“你以前就是这么杀人的?是不是?”

“你再胡说!我就砍你!”

激动的情绪关闭了麦禾的五感,除了愤怒,她什么也感觉不出来,耳朵眼里似乎有十二级风暴在呜咽,她提着刀,直直伸出小臂,刀头微微颤动,等吼完她才意识到仇然在说什么,瞬间清醒了,她停住脚步,一步也不敢动。

“你别装听不懂,我都听到了!那天在疗养院,我去给外婆道别,亲耳听到的,你手上有人命,你杀过人。”

噗通一下,麦禾的心掉入无底之洞,厄运的飓风瞬间掳走了她的魂魄,只留下一具凝固了错愕的肉身。

刀头不再颤动,成了她延长而出的手掌,随她一起僵直着。

仇然宣判了她的罪恶。

原来,罪恶被人审判的感觉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