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给钱就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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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棠心里“哎呀”，她抬手挡住了旁边余小慧的眼睛，嘴里“啧”了一下：“柳植，注意分寸，别给自己惹麻烦。”
柳植脚尖停顿，半低着回头看了她一眼，深邃的眸子里情绪不明，他偏了偏鞋头，换了个角度踩了下去。
李立的惨叫声像被卡断脖子的鸡，停在了半截，人弓成了一只虾米，在地上打滚。
身边的余小慧突然开始哭，放声大哭，像是拉得太紧的弦突然一下子绷断了的那种哭，身子仿佛被抽干了力气。
方棠没拉稳，自己被绊了一下，就要摔倒，柳植回身冲过来扶住了她。
方棠在柳植的手背上用力握了握，是安慰也是提醒。
医院的人不知道，柳植的妹妹不仅被打成了耳聋，同时也被继父猥亵了，如果不是太小才五岁，不知道那个畜生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件事毁了柳妈妈，同时也差点毁了柳家兄妹的一生。
柳植平日里好说话，只是一旦碰上虐童和这种强奸猥亵犯，他心中的暴虐因子就控制不住。
“柳植……”方棠轻声，摇了摇头，“不值得。”
这个人渣已经丧失了反抗能力，如果柳植刚才那一脚下去，很可能犯罪的是柳植，不是人渣。
柳植抬起眼睛，眼睛里都是明显的红血丝，声音哑得让人心惊：“嗯，我知道了。”
身边的余小慧突然叫了一声：“跑掉了！”
他们回头，看到地上原本还在滚来滚去的李立人已经不见了，远处一个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身影。
跑得还真快！
“算了，”方棠拉了一下要追的柳植，“你那一脚估计够他受的，我们先把小慧送回家。”
余小慧受了轻伤，手腕和膝盖都擦破了皮，脸也被打肿了。
取消了报警，三人先去医院包扎了一下伤口后，方棠送余小慧回余家。
这是余菲儿的抚养权争夺后一个月，方棠第一次踏进余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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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比两个月前方棠上门时更乱了，能看到的大包小包收拾起来放在旁边，零零散散的。
余家在整理行李搬家，客厅和阳台，全堆满了收拾到一半的纸箱和编织袋。
“您坐！”余母客气，表情是被女儿的事情吓住了的惊魂未定。
方棠没坐，实际上沙发上也堆了好几个包袱，她没处落座：“房子找好了？”
当初在律师事务所说的一个月，如今也到了，就这两天。
余母给她倒水：“就这个小区，说好了后天搬家。”
方棠哦了一声没再问，这一个月余母也来说过两次情，到最后自己都没好意思再求下去。
余家虽然重男轻女，钱看得比天大，但好歹还算要点脸，没死皮赖脸。
“小慧！”余韦德开门，他听说这件事急忙赶回来，有些气喘，看见方棠愣了愣。
“哥！”余小慧看见哥哥又要哭，余韦德连忙上前安慰，他的脸色难看，粗声粗气，“怎么不早说？你怎么不早说？要早说了，我去揍死这孙子！”
方棠没听下去，起身告辞，下到楼下，被余韦德追上来叫住。
“方棠，今天谢谢你。”余韦德脖子还有些梗，说话软不软，硬不硬，“你这房子，出租吗？”
方棠停住仔细看过去，今天的余韦德有些不一样。
他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对劲，不是听见妹妹被欺负时的戾气，也不是这段日子对自己耐心耗尽的烦躁，而是一种莫名其妙的表情。
“什么意思？”她反问。
“你要是出租，我租下来吧，”余韦德脸色青青红红很难看，看方棠不置可否，他吭哧了一会，又补充了一句，“我业绩不好，下个月工资降两级。”
方棠恍然，余韦德一个月工资也就是一万六上下，降两级，那不就是一万三左右了。
她知道余韦德在事业上没什么建树，却没料到一个清水公司，他都做了十五年了，还能让人降工资。
方棠靠在汽车门上：“想怎样你直说吧，房子要给你白住，那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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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韦德又羞又气，脸涨得通红，他万万没料到，自己还有这样低声下气，哀求着方棠的一天。
方棠是很能干，也很会赚钱，但他觉得自己也不差，只是没碰上好机会而已。
可如今，他也没办法，瞿莉怀孕快四个月还不稳定，要吃的药和营养品很多，花钱如流水。
家里三个大人，以后还有一个小婴儿，在北京，他一个月工资才一万三，怎么够用？就算有存款，也禁不住日耗月耗。
房租是大头，这个小区两居室就要四千，一下子，工资的三分之一快没了，他担不起。
“你租给别人也是租，不如租给我吧，房子是菲儿的，我是她爸爸，总该有一部分的居住权吧？”
他说得低声下气，尴尬不已。
方棠托着下巴摸了摸：“你妈不是说已经租好了后天搬家吗？”
“是……”余韦德气短了三寸，“那边一个月四千，我……想和你商量一下，这房子……能不能不搬。”
“行。”方棠这一瞬间很快就拿定了主意，她站直了身子，嘴角勾了勾。
“两个选择，第一个，你把这两年吞我的钱还给我，具体多少，我相信你心里有数。”
“第二个，就是你给房租，我看在菲儿的面子上，收你一个月两千吧，一年两万四，你先给我十三年房租，否则一切免谈。”
方棠抱着胳膊轻笑：“菲儿如今五周岁，等她十八岁成年，房子她自己处理，是让你接着住还是收回来都可以，但现在，我必须收房租。”
她慢悠悠说着，不紧不慢，余韦德的账，她算得比他还清楚。
工资被降想节省开支是真，但和她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她方棠买单？
如果不能把以前的钱吐出来，那以后就用钱说话吧。
看在余韦德这几年对女儿也算尽心尽力的份上，她不介意往后退一步，但仅此而已。
凡人的生活，当情意远去，除了实打实地谈钱，还有什么可谈的？
4
余韦德脸红得简直要滴血，他愤愤然，却连一句“我没钱”也说不出。
当初离婚时，方棠留下了百分之七十的存款给他，再没多少十几万总有，加上这几年他抠下的，说没钱，瞒不过去。
他只是想省钱，他觉得焦虑，他不想再过那些贫寒和节俭的日子，他只想看到钱进来，不想看到钱出去。
憋了半天，他才冒出一句：“一个月两千，一次性交十三年的，你也要太多了。”
方棠觉得有些好笑，她的前夫，总是习惯了把钱看得无比重要，最后被钱牵着鼻子跑。
自己当年真的……眼睛是被狗屎糊住了吗？
她不想再说下去，摆摆手就去拉车门：“就这样了，你想想，三天内把钱给我打到账户上就行，你会算账，自然是知道，这其实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一个月两千，一年两万四，十三年三十多万，正好差不多补了她之前付出的亏空。
这边房子太小，离她上班太远，她注定是不会搬回来的，找个人看房子也不错。
至少，余韦德一家会好好爱惜房子，不至于糟蹋……
方棠心里想着，车子顺着车流进入主街道，想了想余韦德这两年的骚操作，忍不住觉得好笑。
人真的有很多很多面，她见过多年前余韦德认真追求自己的一面，也见过他细心带孩子的一面，但真的很少见到他像今天这样狼狈的样子。
他真的，已经如此“庸俗”了？
车内，手机铃声响了响，过了十几秒后自动跳入接通播放。
“方棠，你下周一，也就是明天晚上有时间吗？晚上八点后的时间，你腾出来，这边有个手术要你去做，戒除成瘾术。”
科室主任王涛的声音传来，前半截认真，后半截轻松。
“是笔好生意啊，人家慕名而来的，一个手术五十万，啧啧啧，方棠，你可是我的金字招牌，有时间最好，没时间挤出时间你也要给我上的。”
方棠啧了一下，刚想到前夫已经是个俗人了，得，现在更大的俗人出现了。
“没问题，我把时间调整一下。”她笑着应允，“有钱赚，一切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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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中午，医院的小食堂内。
柳植端着餐盘过去，果然看见方棠的面前，鸡腿饭两份都吃了一半，鸡腿快没了，饭还在。
他一坐下，方棠不客气地把他餐盘里的牛奶拿过来，打开就喝。
柳植乖乖再去拿，再倒回来，方棠刚做了一个上午的手术下来，他不和她计较。
“晚上的成瘾术戒除？”柳植问，看见方棠点头，他忍不住哀叹，“听说你们科室又有进账了，哎呀，我真是后悔，当初怎么没选神外。”
心胸也算收入不低了，但和神外还是没法比。
开膛手和开瓢手还是不一样的，敢在脑袋上动真章的都是真勇士。
“我说过嘛，当初神外留住我的最大原因就是设备是全院最好最多的，还有钱多……”
方棠话刚到一半，就听到有人咳嗽的声音，她转头看到主任王涛正经过看着自己，连忙顺嘴拐了个弯。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就是医生就应该这么忙！护士就应该这么凶！主任就应该这么慈爱！我爱死他们了！”
柳植喷饭，他看着王涛很满意地端着餐盘走开，手指指着方棠笑：“你个马屁精。”
方棠嬉皮笑脸：“只要收入高，我宁为五斗米折腰，你别笑我，你们也不错，最可怜的是儿科，夏秋那边可是啥都没有。”
儿科最可怜，辛苦钱又不多。
柳植浑不在意：“放心，夏秋是我们之间最有爱心的，她不要钱，她用爱心发电。”
两人哈哈大笑，开始了日常损友三百句。
夏秋家境的确是三人中最好的，她娘家在北京东三环有六个连成片的门脸房，每个月租金二十万，是他们中间最有钱的“小富婆”。
两人边吃饭边聊天，正聊得很嗨，方棠眼尖，看见餐厅门口跑过去了一溜保安，有三四个。
“儿科……儿科……”有个医生跑进来大喊，“儿科有人来闹事了！”
方棠和柳植对视了一眼，两人霍然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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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科第九诊室门口站满了人，大家都集中在门口，方棠刚跑进就听到保安在门口喊：“你别激动，别激动，你先冷静！”
“冷静个屁啊！”门内传来一声暴喝，“就是她，就是她去做证，让我失去了女儿的监护权，就是她！”
方棠冲到门口，倒吸一口冷气。
屋内那个正把持着一半空间，手里拿着把寒光闪闪的菜刀乱挥，寒光闪闪，状若疯狂的男人，是一个月前那个“虐童”案的父亲。
他的对面，是一个实习医生，一个护士，还有——夏秋。
三人正一字排开背贴着墙站着，面对着张牙舞爪的中年男人，每个人都是脸色煞白。
“我只是说了我该说的，我没有撒谎，你如果真的想把女儿的监护权拿回来，应该去看医生，去治病。”夏秋情绪还算稳定，还试图讲道理。
“你放屁！”中年男人破口大骂，菜刀舞得虎虎生风，“那是我女儿，我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就算是整死她又怎么样？要你多管闲事！”
方棠没去细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她快速看了一眼四周，没有其他入口只有门，门还很小，没人有办法进去。
保安进不去，大家都守在门口，进退维谷。
她看向夏秋，期望老同学别再说什么刺激的话了，安抚为主。
夏秋举手投降，很快道歉：“是我糊涂，但你女儿的医药费都是我出的，肋骨断了手断了，我可花了不少钱呢。”
前前后后总是好几大千出去了，夏秋这笔账还没处报销呢。
夏秋觉得挺委屈的，她无奈摊手，“你看，我就算说错了什么，可到底还是出了钱救人的。”
男人却更怒了：“钱钱钱，钱有什么了不起？你就出了几个臭钱，就能把女儿从我身边夺走吗？”
他暴跳如雷，方棠心里叫了一声不好。
这个男人的情况后来她有听说，听说原本是个小商人，因为生意失败，老婆跟别人跑了，他就把一腔怒火发泄到了女儿身上。
事情都过去了一个月，方棠都不知道夏秋事后还有去作证，而法院也就真的取消了父亲的监护权，把孩子交给了姥姥。
这一连串的事赶事，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方棠咳嗽了一声，那个男人回头发现是她在门口，更加暴怒起来。
“你，就是你，你也有份！”
方棠举着手不动，男人的菜刀调转了方向对准了她，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不过两三米。
男人转过身的背后，窗户被人悄悄推开，保安小哥和柳植的脸，同时露出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