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期待已久的回响
1
方棠咽了咽口水,就这一瞬,柳植的男性魅力简直爆表,太MAN了。
她吃力地小心翼翼趴上去,开玩笑:“我这下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讨女孩子喜欢了,柳植,你真是……太有魅力了。”
柳植听出她话里的调侃,他没理她,把她往上托了一下:“不够紧,搂紧一点。”
方棠依言更靠近了一些,心里泛起一种从未有过的——不好意思。
怎么会不好意思?他们都认识快二十年了,这种情绪,好奇怪啊。
她摸摸鼻子,有些尴尬。
柳植心里有了新的焦虑,刚才,他通过手电筒的光看了一眼方棠的脚踝,那里青紫一片,轻则扭伤重则骨折,地方太小时间太紧,他没做指检,准备上去再说。
心里有了着急的事,自己是不是穿衣服,夜风冷不冷,他都顾不上了。
扯了扯手里的藤蔓,他再度说了一句“搂紧,能搂多紧搂多紧”后开始往上攀爬。
方棠手里拿着手电筒,竭力保持平衡和不动,心随着他的起伏乱了节拍。
柳植身上的味道还挺好闻的,有汗味,也有热腾腾的,健健康康的男人香。
像晒过太阳的麦子,温暖而醇香。
方棠发现自己想到的是粮食,忍不住想笑。
没想到柳植看上去文质彬彬,却挺有把子力气呵。
柳植小心谨慎,他不想摔着方棠,短短两米高,他爬了好一会,才爬了上去。
“累吧?”方棠松了松手,马上想下来,有些不好意思。
柳植扶着她一只手臂,把她小心放下,拿着手电筒在看她脸颊上的伤口,再绕到脚踝:“还有哪里有伤?”
“没有了,”方棠坐在地上活动了一下,想起身被柳植按住:“你别动,我等会儿背你下山。”
当然要你背啦,如果不背,我也没法下去,滚下去吗?
2
方棠腹诽还没完,就倒吸了一口冷气,柳植在给她做指检。
她疼得直皱眉,柳植却松了口气:“没骨折,就是扭伤了。”
手电筒光下,他一脸庆幸,满是高兴,方棠心动了动,她低垂着眼睛笑了笑:“走吧,下去吧,我饿了。”
柳植顿了顿,他其实是真的很想和她在这山上再待一会儿,哪怕只一会儿都好,今晚——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说不出来,但方棠对他的态度,从刚才开始,就有了些闪躲,有些……不像平时了。
平日里的方棠看着他,眼睛里的神采是平的,就像在看亲人、家人、好友,反正是无性别差异的某生物。
可刚才他看到她的一瞬间,她眼睛里的欣喜和亮光,几乎要点亮这深沉的夜色。
还有他跳下去的那一瞬,她趴上来的那一刻,她的睫毛刷过他的肩膀,他听见了她的心跳。
砰砰砰的,有些慌乱和激动的,心跳声。
是为他吗?他真想是为了自己啊!
柳植看向黑沉沉的深夜,他们这个角度,其实仔细看,是能看到旁边山顶的野营营地的,有亮光隐隐透过来。
还是要走的,方棠的脚要喷药,而且那些同事应该也很快就会赶过来了,谁都不是死人,难道任凭他们在这里过夜,怎么可能?
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无论他多想。
“走吧,”柳植重新扶着方棠站起,再在她面前蹲下,“我们都饿了。”
方棠爬上去,没话找话:“柳植,我听杨怡说你来月老庙求姻缘,还以为是真的呢。”
她轻笑了一声。她体凉,吹了这么久的夜风,早就浑身凉透了,柳植身上暖烘烘的,即使光着膀子,也是热的。
她下意识靠紧了他吸取热量:“我就是昏了头,你如果有心上人我会不知道?所以这丫头肯定是在耍我的。”
柳植沉默了一会,没说话没接茬,连浅浅的笑都没送一个。
3
方棠没在意他有没有回应,她实在是有些累了,柳植的背很宽厚,她打了个哈欠:“柳植,我们来对专业上的东西吧,不然我就要睡着了。”
这次柳植笑了声,闷响从胸腔传到背上:“你睡吧,我下山走慢点,还得要一会呢。”
他的声音低低的,在夜空中传来传去,浑厚而动听。
方棠的心脏突然跳了一下,好像要冲破胸膛挣出来一样狂乱了好一会,她深吸了口气。
都怪柳植没穿衣服,美男当前,老娘节操都掉一地了……
她心里叽里呱啦,心脏终于慢慢回归平静,静静地待在他背上,脚步声轻响,夜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一直没说话也没动,眼睛半睁半闭着,野营地的灯火只要再拐个弯就能彻底看到了。
柳植突然顿了顿,他偏头,用自己的脸颊极快贴了她的额头一下,快得只有一两秒。
方棠没睡着,她心里诧异,还没来得及细想,柳植又轻轻地,在她额头吻了吻,仿佛雁过无痕。
如果不是嘴唇的触感和脸颊不一样,方棠会以为是错觉,更会以为是做梦。
她的内心在这短短几秒钟,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拐弯,有脚步声和人声同时响起,紧接着,手电筒的白光打了过来,方棠过了好一会,才慢慢抬起头。
面前是来找他们的同事们,好几个男的,成群结伴。
人群背后,跟着杨怡,她沉默着,手里拿着根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登山棍,也一个劲地往前冲。
“等你们,也太晚了吧。”方棠听见柳植说,他的声音冷冷的,充满了即将爆发的怒火。
她在背上捏了他的肩膀一下,柳植的气焰瞬间落了下去,他背着她往前走,经过杨怡,没给半分颜色。
一切远离,恍若梦境。
他们回到人间。
4
方棠坐在自己的床垫上,拿着喷雾剂,面前酒精碘酒什么的一堆,她自己在处理伤口。
刚才回来的一路,柳植发过那一句火后,大家都暂时没敢说话,更没人敢开玩笑,大家都看到了她的伤。
回到营地,她立即进了自己的帐篷,开始处理伤口。
“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她听见帐篷外老钱在说话,老钱资历老,是心胸外科的组长,比常人更敢说话。
“我能出什么事?”柳植说,声音很冷,外面一片寂静。
方棠给脸颊的伤口用酒精消毒,她嘶了一声,这柳植,平日里八面玲珑的,如今是想颠覆形象吗?
帐篷一掀,柳植弯腰进来了,手里一个托盘,上面是热腾腾的鸡翅、韭菜还有羊肉串,都是方棠爱吃的。
方棠眼睛一亮,立即放下了劝说的心思,接过来就往嘴里塞。
她早就饿坏了,而且……好像也不用说什么,柳植冷面一下,好像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为自己……挺好的。
“脸上应该会留疤,”柳植突然说,他有些黯然,方棠的皮肤好,白得几乎吹弹可破,要是留疤该多遗憾啊,“我到时候给你买些疤痕灵,去去疤。”
方棠把烧烤往嘴里塞,吃得顾不上说话,点点头,又点点头。
“吃慢点,还有。”柳植被她逗笑,拧开一瓶绿茶递给她。
方棠腾不出,就着他的手去喝,眼珠子一转碰上了他的眼神,突然想起了刚才在他背上时的那个额吻,一下子绿茶从鼻子里喷出来。
她咳得惊天动地,死去活来。
柳植赶紧给她拍背,方棠一个激动碰到了脚踝,又差点疼昏过去。
“你呀!”柳植去给她挪腿,方棠一个手掌压在了他的手背上,用了点力气,制止了他接下来的举动。
“柳植……”方棠扯了一张纸堵住嘴,缓了口气。
想装傻来着,真想装傻的,可是……真装不下去啊。
不知道的时候,所有一切的好,都可以用光明正大的好还回去,就像他给她买饭她吃着,而他感冒她送药,也没觉得不对一样。
因为每一份好,都是可以复制粘贴的,她给的好,同样可以复制粘贴到夏秋、吴继梁身上,不是独一份的。
她以为她得到的也不是独一份,却不料今天才看到,剥开外壳,里面有一颗小心翼翼的心。
她心乱如麻,却不得不面对。
5
柳植何等聪明,就这一个动作和欲言又止,他就明白了。
他缓缓收回手,拿起她没吃完的烧烤往自己嘴里送,真是失策,多年的心思,要被戳破了。
戳破了,还能做朋友吗?
“你别觉得尴尬,那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没关系。”他嚼着羊肉串,用最轻松的态度说着,非常不严肃。
方棠看见他的小手臂上也被擦了一道伤口,迟疑了两秒,她扶住了他的小手臂,对着伤口看了看,然后一只手拧开酒精喷雾,喷了上去。
柳植一动不动,拿着一根只吃了一半的羊肉串呆呆地,等着她处理完。
“你吃你的。”方棠说,他裸露的脚脖子也有划伤,她手下移,也去喷。
“什么时候开始的?多长时间了?柳植,我那么笨,一点都没看出来,你是不是很辛苦?”她低着头,用不经意的口吻,问出了想问的话。
柳植没吱声,他把所有的羊肉全部咬入了嘴里,包得腮帮子鼓鼓的,本来有些锐利英俊的五官,莫名其妙多了些憨意。
方棠隔了几秒后,又喷了第二道酒精。
柳植垂眼看她,看到她满脸的歉意,深深地,叹了口气。
“没你想象得那么辛苦,虽然时间挺长,但我又不是和尚,这些年,我也谈过恋爱的……”
他放下空了的签子,看着方棠,视线在她脸上流连了好一会。
“喜欢一直都有,只是我们真的没缘分,每次不是你有男朋友了,就是我有女朋友,我们两个都空窗的时候,这些年竟然没碰到过。”
他收回眼神,又拿起一根羊肉串,几不可见地微微笑了笑,“不过方棠,既然你知道了,你会考虑我吗?”
方棠稍微偏了一下头,他没看她,她却依然觉得尴尬。
“我没想过。”
她没想过,真的没想过,没想过自己和柳植,会有什么。
6
她记得和柳植的初见,是在那年的迎新晚会上。
那一年,医学院招了很多人,本来应该九月举办的迎新晚会没有办,一直拖拖拖,拖到了第一个学期结束的元旦。
于是,晚会就有了两层意思,一是迎已经入学一个学期的新生,一是迎新年。
她和夏秋有个节目,在她们的节目后,是柳植和几个同学表演的诗歌情景剧。
就那次,柳植弹了一首校园民谣,老狼的《同桌的你》。
当时,她和男友站在边幕旁,灯光一个圆照下来,一群青涩的学生中,柳植英俊得让人惊叹,她哇了好多声。
“这个人我要认识,长得那么帅,认识他好有面子。”她说,“不过怎么有点眼熟呢。”
夏秋大笑,说他们见过,在几个月前的暴雨中,她们顺手帮过忙。
方棠恍然大悟。
柳植表演完下台被夏秋拖着来见面,柳植给她表演了什么叫目瞪口呆。
……
“那是因为……”柳植扯了扯嘴角,彻底放下了手里的签子,他微叹,“本来我也准备表演完就去找你的。”
一切都很巧,表演完了,满堂喝彩,人也见到了,不用刻意去找,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
唯一不巧的是,她身边有了男朋友,两人十指相牵,甜甜蜜蜜。
一句错过,就可以囊括所有遗憾,无论甘心还是不甘心。
“我用朋友的身份和你站在了一起,一路走来,也有18年了。”
“我们都人到中年,也陪伴彼此走了很久很远了,方棠,你想不想和我……换种身份走下去?”
柳植抬眼看着方棠,专注的眼神落在她的眼睛里,不肯移开,讨要答案。
等了快二十年,既然捅破了,就干脆直面吧。
他捉住方棠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在她的脉搏处轻轻摸了一下:“下山时,我听见你的心跳乱了,方棠,你对我有没有感觉?”
方棠怔怔地,定定地看着他。
“如果我们不合适,还能做回朋友吗?”方棠轻声说,“也许最后还是发现,我们最好的关系——是朋友。”
“如果是那样,就做回朋友好了,我相信我们不会是仇人,也不会是陌生人。”
柳植伸手摸了一下方棠的头顶,外面有人叫他,他应了一声。
“柳植。”方棠赶在他出去之前叫了一声,他顿了顿回头,灯光下她微微仰起头,面庞清丽动人。
“我会好好想想,你给我点时间吧。”
他终于听到了期待已久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