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朦胧的时光烟雨
大雪纷飞，寒风呼啸。
今日的凤栖村似是格外热闹。
清晨，陈亭刚推开院落之门，却被土墙旁一道人影引了目光。
身材瘦小，皮肤略糙，原是李玉宁。
这姑娘棉服上染了不少雪迹，想是已站了良久。
“你在等我？”
闻声，李玉宁仿佛一只受惊野兔，登时一怔，赶紧停了往手中哈气的动作。
“傻......傻蛋！”她扭头惊呼。
许久的愣神后，李玉宁呀出一声，赶忙从怀里掏出一物。
“给你。”
定睛望去，是有一泛光玉简躺于她通红掌间。
“这是村中祠堂发的，村里好多家都有，我见有你爹爹名字，便一并领了。”
闻言，陈亭伸手接过，细查发现上刻一字是为——丁六
“记名玉简。”
“你知道这东西？”
“背面刻着。”话语间，陈亭已将玉简翻面。
此物乃是从村中祖上流传而下，每每当仙人入村之时，便需将此物交予持有聚灵牌的仙人，以供他们落脚之地。
李玉宁将手缩回袖口，抬着脑袋，道：“听大人们说咱村里来了仙人，这漂亮牌子便是给他们用的。”
“他们还说院子里那间开不了门的屋子也是给仙人准备的。”
陈亭点头，也不意外。
早在三年前，陈亭便尝试过打开那间满是符箓的房门。
但当他触碰之时，却发觉那上面有着一残缺了两股灵气的绝妙法阵。
倘若不是两处灵气一同释放，这门决然是打不开的。
李玉宁悄悄吸吸鼻子，风雪一刮倒显出一张通红的脸。
“傻蛋，爹爹告诫我不要与仙人有过多交涉，他们来，交了玉简就是，你......谨记”
说罢，她又从怀里摸索片刻，旋即两个白气馒头被小心拿出。
“拿着。”
待陈亭接过馒头，这姑娘便不再停留，转身往自家屋子行去。
片刻后，忽有严厉喝骂声自别院传来。
“你这丫头，老子说了多少次少与那瘟神来往，你怎的听不进？”
“那小子邪门得紧，沾染一点便是大麻烦，瞧瞧你张叔，多好的人！”
“爹爹，你小声些，傻蛋他没那么坏！”
“好啊，敢顶嘴了是吧！”
——
几口吃完馒头，陈亭不再理会耳旁叫骂，将木门关紧后，转身朝村口行去。
他需去那仙井中取回当年扔下的一块石头，作为聚灵之用。
既然自家院落中的槐树之下乃是大妖灵脉，还便需早日布置一聚灵阵，以备日后吸收灵脉之用。
今日风雪颇大，家家户户少有人出门。
陈亭刚行过巷间拐角，忽闻远处似有悠扬歌声传来。
清脆明亮，如稚鸟新啼。
只待得三句音落，却又响起沧桑男音。
古朴低沉，似幕狼嘶鸣。
越过风雪看去，是有一大一小两道人影相伴而来。
陈亭脚步不停，步履轻缓，将这二人视若无睹。
走得近了，他发现这二人原是一佝偻老人带着一名年幼丫头。
“小友。”
在两人将擦肩而过时，那老人扭过干瘪脖颈，唤出一声。
陈亭抱拳躬身，算是行了礼。
“村南李家，怎么走？”
苍老话音如是在火中灼烧的干柴一般，劈啪作响。
闻言，陈亭朝身后一指，不急不缓地道：“过了门上挂红布的那家，左侧数第三家便是。”
这老人看着不简单，浑身又无一丝灵气，眼下还是不要招惹。
老人侧过皱纹满布的老脸，张出一口黄牙，和蔼笑道：“多谢。”
话闭便拉起身旁红衣丫头，往前行去。
在路过陈亭身侧之时，这丫头忽地拉下眼皮，俏皮地冲陈亭做出一个鬼脸。
望着两人远去身影，陈亭却也不奇，踏过厚雪，继续前行。
“狼爷爷，你不是认路吗？”
“我老啦，记性不好咯。”
“骗人，你就是想试探他。”
“呵呵呵，小姐英明，那小友身处山村，却有修为，奇了，奇了。”
——
雪落梧桐，却分寸不染。
陈亭来至村口，却发觉正有各色人士陆续进村。
众人衣着各异，有道袍飘然，有长衫简洁。
有奇装异服，更有华贵珍衫。
人群大多为长者带小辈两两集成。
普天之下向来坑少人多，此行十数人便象征着天乾排位前十的宗院洞天。
而只有排位前十，方可拥有聚灵牌。
这些人影虽个个本领通天，在这小村里却也徒步而行。
只因当年那几位大能仙人定的规矩。
面对过往不时投来的目光，陈亭不愿理会，转身向古井行去。
拉起一旁毫不显眼的细绳，陈亭将那井底灵石迅速取回。
三年蕴灵，这石头握于掌间，竟有些许温热感。
“哟，你这灵石不赖啊！”
说话的是一名华服少年，锦袍玉带，玉簪乌发，颇具尊贵之意。
这与陈亭一身苦难模样倒成了鲜明对比。
“卖给我如何。”
说着少年掏出一大袋金玉，在手中掂量片刻后便向陈亭递去。
见状，陈亭打量起这华服少年。
看这人装束应该是一派宗门的纨绔子弟，还是不要有过多交涉。
他收起灵石，摇头道：“不卖。”
闻言，华服少年笑容微微一僵，握着钱袋的手也用力了些。
“你看清楚了，够你半辈子吃喝无忧了。”
这小子衣着简谱，定是个可怜人，竟然敢这般拒绝一场泼天富贵。
陈亭不顾其错愕面容，当下便欲转身离去。
“站住！”
华服少年步伐轻快，瞬息间已拦在陈亭身前。
他脸色肃穆，仰着脸道：“还从未有人敢拒绝我。”
“你想如何？”
“你与我过两招，接得住，我便不再纠缠。”少年双臂抱胸，趾高气昂。
见他来势汹汹的模样，陈亭却也不惧，毕竟他既然在此，身后定然也有一位护道人。
而此间村落严禁仙凡冲突，他定然会被拦下。
陈亭步履不停，冷道：“今天没心情。”
少年立于原地，剑眉倒竖。
“你放肆！”
说罢，他后脚陷入地中，已是出招之势。
“公子。”
忽有一道清风拂过，卷起地上些许残雪。
一名青衫男子不知何时已端立于少年身前。
“来得正好，那灵石我要定了！”
青衫男子身负长剑，叹气摇头，和声劝解道：“公子可是忘了临行前宗主是如何交代？”
此言一出，那少年目光微微游离，蛮横之意一下退了大半。
“可......”
“哟，堂堂青雀剑宗什么时候连一块灵石都要抢了？”
是一银铃嗓音。
这少年本就有气无处撒，突然来了这一句，其满心怨气便好似江河决堤，炎山井喷。
他喘着粗气扭过脑袋，怒目而视。
陈亭侧目，却见一名纤瘦少女正勾着笑意，怀抱三尺青锋，缓步行来。
明眸如水，乌发如瀑，如未经风霜的柳条一般。
竟是先前那山外少女。
“蓉儿，不可无礼。”
在其身后，自然便是那名独臂女子。
眼中样貌渐晰，陈亭心中略有激荡。
百年沧桑，俏丽少女岁月老。
见女子身影出现，青衫男子眼中顿时一亮，赶忙抱拳笑道：“原是林仙子，别来无恙。”
女子名为林潇月，天乾剑道宗师之一。
凡习剑之人尤其女子，大多以她为榜样。
三百年前她在域外边境一役中死里逃生。
这一举引得九州震惊，天下激荡。
天乾七大天骄，如今独活一人，自然受人尊崇。
“哎，我没他那般无礼，我同你换如何。”
那少女不知何时已立在陈亭身侧，眉弯如月，笑意盈盈。
话闭，她又自纳戒中显出一物，是一刻字瓷碗。
闻言，陈亭眸子一闪，小心偏头望去。
“这碗上有些仙池灵气，可惜与我不搭，但绝不输你那石头，如何？”
陈亭脸上有些失望，当即斩截道：“不换。”
闻言，少女猛然一愣，毕竟凭她之美貌，宗门内不说艳压群芳，但也算得人见人爱。
在男子面前吃瘪，倒还属首次。
更何况这仅仅是一山野孩童。
“当真？”
少女皱起俏鼻，有些嗔怒。
“姑娘自重。”说罢，陈亭便欲离去。
“哎！”少女伸手，扯起陈亭衣角。
“蓉儿。”
林潇月轻步上前，典雅身姿，出尘脱俗。
“人家既是不愿，便不可强求。”
她美目流转，将少女小手自陈亭身上抽回。
“小友，我这弟子不知礼节，得罪之处望莫要责怪。”
此言一出，陈亭尘封的记忆忽如浪潮般翻涌。
遥想当年，这姑娘意气风发，豪情满志，欲作九州第一大剑仙。
如今，她竟也成了低下身段，向凡人虚心赔罪之人。
这般模样哪里还有当初的一丝洒脱。
“无妨。”
陈亭转身，抱拳。
眼眶中浮现如此身姿，却使得林潇月呼吸骤然一停。
只因她沉息百年的剑心，竟在这一刻，激荡十分。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喉咙却似被什么紧紧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眼前人影何以这般熟悉。
好似是他重新站在了时光的烟雨中，若隐若现。
“你……我们可曾见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