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来过，去过，回首来去（一）
细雨如丝，轻轻飘洒在这座院落的瓦檐之上，顺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径，点点滴滴，溅起了一圈圈涟漪。院内落叶被细雨打湿，显得愈发沉重，它们在雨中低语，似乎在诉说着秋的故事。
微风拂过，几片枯叶随风摇曳，像是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芬芳，以及淡淡的桂花香。枝头的桂花在细雨的滋润下更加鲜艳，它们在秋雨中微微颤抖，散发出淡淡的甜香，让人不禁深吸一口气，感受这份自然的馈赠。
廊下的灯笼被雨水打湿，灯光透过湿润的纸罩，散发出柔和而温暖的光晕，与外头的冷雨形成鲜明对比。屋檐下，一只麻雀躲雨，它时不时地抖动羽毛，发出细碎的啁啾声，显得格外的俏皮和活泼。
细雨依旧在下，没有要停的意思，但这份秋意却更加浓厚了。在这份静谧中，时间仿佛凝固，让人忘却尘世的喧嚣，可是又如何能够忘却纷争与现实。
一如当时同样的秋天，同样的秋意，袭人亦伤身。
楼阁厅内的男子却一杯一杯地喝着酒，他靠着柱子躺在地上，几杯过后，趁着秋意，假寐一会儿，约许半晌过后，男子惊醒过来，环顾四周，恍然大悟。
‘这里是柴桑城顾家，我这是重生了吗？’
很快，顾剑门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四年前，那场婚礼之前，‘天不亡我顾剑门！’
接着吗，他举起酒杯对着那雨水幽幽地说道：“这样的天气，倒也应现在的我，就该这般，年少时，这是我最爱的柴桑城，在大些，我说要去江湖闯闯，天启城里的金碧辉煌，剑心冢里的绝世之剑，药王谷里的世外桃源，蜀中锦城的天府之国，三顾城内的莺歌燕舞，域外佛国的别样风情，塞外长城的大漠孤烟，极北冰原的寥寥冻土，雪松长船的海天一色，姑苏城外的烟雨江南......”
‘江湖处处都有我的身影，但这一次不只有我。’
“公子这是......”身后的人低低地唤了一声，那个被他唤作“公子”的人只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松松垮垮的，像是刚刚沐浴起身的贵人。
他席地坐在那里，面前摆着一张小桌，上面摆着一壶酒和两个酒杯，只有他一个人独自饮着，不慌不忙。
不过，眼神就在刚刚突然转变，出现生机，让自己也感觉方向明朗。
‘兄长，上一世为你报仇，没有考虑到后面的事，还牵连了其他人，这一次，弟弟我就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了，另外，还有件事儿，到时候再告诉你！’
顾剑门脸色一变，随后左手一挥，另一盏酒顿时朝大厅外飞了出去，一旁的李苏离忽然觉得心中一冷，一股寒气没由来地从背后升起，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了，周围的环境一下子安静起来。
直到，有雨滴敲打着竹纸伞的声音渐渐出现。
嗒，嗒，嗒。
一个一袭黑色长袍的男人倏地出现在了那里，庭院里并没有门，也没有听到任何人落地的声音，那个男人如同鬼魅一般凭空出现。
竹纸伞挡住了男人的脸，李苏离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见男人一手撑伞，另一手稳稳接住酒杯。
男人慢慢地朝着这边走来，每一步的落下都有水花溅起，但是他的脚步声很轻，几乎没有一点声音。
只有雨水滴落在伞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男人一步一步终于走近了，顾剑门举起了酒杯，恍若没有看到一般，轻轻啜了一口。
李苏离终于忍不住冲到了门口，男人的脸终于在油纸伞下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张白得几乎失去血色的脸，看不清楚大概的年纪，眼神淡淡的，表情也淡淡的，只是当他看向李苏离的时候，李苏离觉得这个人瞬间变成了一把极其锋利的剑。
但只是一刹那，男人突然微微地冲着他笑了一下，那种压迫感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整个人儒雅温和得像个贵公子。
李苏离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他突然有些惊恐，他拔剑指着男人，怒吼道：“站住！”
男人却是很听话地在离厅门十步之遥的地方站住了，抬头微微笑着，目光穿过眼前之人，看向了坐在那里慢慢饮着酒的顾剑门。
“是来自暗河的贵客。苏离，先退下吧，放这位进来。”顾剑门这才起身，将酒杯斟满，他的腰间别着一把剑，细细长长，‘月雪’也一切如初。
男人摇了摇头，依旧浅浅地笑着：“不必了，我站在这里说话即可。”
“先生要求，顾某也不强求，来者是客，喝点酒，暖暖身子。”顾剑门走了过去，目光对上了男人。‘当年没仔细看过，没想到这时候，眼神就这么清澈，真是个杀人的好手。’
男人略带疑惑，随后举杯喝了一口，酒香醇厚，“酒，是个好酒。”
顾剑门也不啰嗦，也是喝了一口，“不知先生来此？”
“如果北离还有一个值得我们暗河相信的人的话，那便一定是公子了。”男人回答道，“只是，在成为朋友之前，还不想踏入公子的地方。”
“可你已经踏入了，而且喝了我的酒。”顾剑门看着他，语气变得锐利起来。
男人笑了笑，没有回答，气氛变得安静。
顾剑门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发现这个男人的锋芒已经被全部收敛起来，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杀气，他问道：“暗河，也需要朋友么？”
男人微微颔首：“当然，在这个世界上，即便是杀手，也需要朋友才能活下去，公子也知道，在北离我们的名声不太好，所以暗河选中了公子，认为公子能帮我们做到一些事，同样我们也能为公子做一些事，一些很重要，不，现在来看应该是很简单的事。”
顾剑门心头一惊，‘不愧是暗河这一代的翘楚，就刚刚那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也不知道上次最后他成功了没？’
“朋友，在你口中就只是这般的利益关系？”顾剑门假意望向雨外的窗帘，不知道为什么一种悲伤在心中弥漫起来，许是想起当年的八公子的风流，叹了一口气，又坚定了几分信念。
“难道不是么？”男子反问道，“公子本应该有很多朋友，可他们此刻在哪里呢？”
顾剑门摇了摇头，说道：“他们估计正在来的路上，先生知道的，我和他们向来交好。”
“先生若是有意，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认识。”顾剑门晃动酒杯，有些突发奇想地开口。
男人手微微地转动着竹伞，那个水珠正绕着雨伞开始慢慢地旋转，“多谢公子好意，那么，对于公子，我们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暗河除了杀人以外，同样在整个北离有着重要的布局，可你敌人们在秘密进行着某种活动，这些活动影响到了我们的布局甚至生存。家长们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我们必须拔刀，对准那些人。”
“所以，你们选中了我？”顾剑门正经起来，抬起头，看向连绵的雨丝，像是被人倾洒下来似的。
“对，是暗河选中了公子。”男人的声音很坚定。
顾剑门左手缓缓地触向腰间挂着的长剑，右手看着酒杯，“你有一点说错了，先生。”
“嗯？”男人停止转动竹伞，看向那柄长剑，“名剑‘月雪’，一把左手才能使用的长剑，据说拔剑出鞘，能斩断天空中的雪霰。”
“你应该说，是你和你的朋友选中了我，这样我会成为你们的朋友。”随后，顾剑门左手抽剑，一剑挥去，斩破院墙之上的禁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