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轻抚上我的脑袋，干瘦的手枯藤样地爬伸，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知道接下来的举动不会对我有利，心下一横，仗着身形小巧，弯身窜了出去。

门口在身后，我来不及转身，只能往前跑去，呼吸声连同魂都被我丢在脑后，只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后院的篱笆轻掩，我不敢多做犹豫，猛地掀开踏入，突然的亮光眩晕一瞬，脑后紧跟着老人鬼魅般沙哑的咒骂。

鞋子捻在沙石上，摩擦出揪心的刮擦声，「可恶的小孩——你家长没有教过你不要随便闯别人家吗？」

「犯了错就要勇敢接受惩罚！」

我捂嘴躲在水缸后面，眼看着她步步趋进，恐惧充斥着我的每一个细胞，涨得耳朵眼睛喉咙发疼。

突然，一双手先一步钳住了我的肩膀，直直将我拽入了池中，什么东西托着我，以至于没激出什么浪花。

飘满池塘的荷叶重新聚拢，一切，在瞬息间归为平静……

我被禁锢在水中，勉强屏住了呼吸，睁眼那刻，却差点吓得蹦出去。

满池莲花荷叶在池面堆砌出娇俏秀丽的色彩，但莲花根部连接着的是一具具沉睡的躯体，她们都美丽精致、身形窈窕，但这副场面，根本让人无法欣赏，反而瘆得慌。

「可恶的小孩……你总得出来的！」岸上的钟婆婆失了耐心，终于转身返回，留下串「桀桀桀」的笑声。

我猛地冒出水面，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差一点……差一点就憋死在这儿了！

可能是那人救了我，让我从心底里信任，缓了好一会儿，我才去看是谁。

「莲、莲阿姨……？」

剧烈起伏的胸膛刹时停住，我还没忘记在门隙里窥见的一幕，那褪下的人皮浮现在我脑海里，与面前的女人重叠着。

她的眼神有些冰冷，「你来干什么？」

「我……我只是想找我妈妈……」

我颤声回答，看见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就在我以为她会骂我时，她却柔下了嗓音，微凉的手轻抚我的脸。

「有些事，你就别插手了，好好长大，离开这里。」

「嫣子，别怕，有人会保佑你。」

她的身影让我一瞬间的恍惚，眼前出现那个质朴温暖的母亲，也是这样轻抚着我脸，笑说要好好长大。

或许是她救了我，又或许是她太温柔，我忽然就不那么怕她了。

松懈后情绪潮水决堤般汹涌，让我一下子抱住了她，她的身体很凉，但我感到久违的温暖。

我哭着，豆大的泪水断线珠子样落个不停，「莲阿姨……我好想我妈妈，她被送到了这儿，可我找不到她……我……我爸还骂她，还打我，我没妈妈了……」

语言系统早已混乱，多日的迷茫恐惧压在我的身上，在此刻倾泻出来。

莲阿姨温柔地拍着我背，明明她表情没多大变化，但我还是从她眼中看到了仇恨，她问我，「嫣子，想妈妈回来吗？」

虽然觉得像哄三岁小孩，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然后莲阿姨就笑开了，为我擦去泪痕。

「因果有序，轮回有道，生死有数，以命抵命……」

「看见莲花下面的人了吗？她们都是可怜人，祝福她们永远不用上来。」

「嫣子，记住，无论之后发生什么，都装作没看见，知道了吗？」

虽然还有些疑惑，但我依旧重重点下脑袋，我预感将有一些血雨腥风，但在血雨腥风里，我闻到一丝自由的味道。

「嫣子，等会儿你躲篱笆后面，我引开她，你乘机逃走，一定要快，懂吗？」

「可她之后万一找到我了怎么办？」躲得了一时，但我不可能躲一辈子。

「你见过她出这个屋子和院子吗？」

莲阿姨提醒道，我也恍然想起，钟婆婆好像从未离开过这儿，所以只要我不再来，她就耐我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