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浊目强识

《弘目清源真君道传无目无心经》弘闻道长注：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目见之。舍目不见，闭心不知，则静。六欲不生，三毒消灭。自在清静，无目无心，无上见我，弘目清源也。

…

“你怎么还没死。”

这是十师姐开篇的第一句话，像反问句，但语气是陈述。

冷漠，平静。

她五官除了眼睛都很明艳，鹅蛋脸精致。

身上有香浓桂花芬芳，与淡淡血腥味。

梳亚麻色束道发髻，戴女式道冠，一身土黄道袍内衬明黄短衣，赤足而行，却不沾染纤尘，宽松裤腿长长曳在地上，略显邋遢。

徐寅心中“咯噔”一声。

难道十师姐看到他之前被污染的景象，产生怀疑了？

口中却装傻道：“我……应该死吗？”

“不应该吗。”十师姐将手中扽出的另一麻袋收回，木讷呆板的面容，隐约流露异样神色。

“师姐，我还活着，你很失望吗？”徐寅嘴角一抽。

“如果‘失望’指的是不能给你收尸的话，没错。”

十师姐面无表情。

“……”

复读机·四师兄向来是有问不答，而这位十师姐看起来则是有问必答，而且说话非常直接，反倒让徐寅不知该怎么接了。

房内，一时安静下来。

滴答、滴答！

水滴落下的声响，回荡在耳畔。

徐寅目光下移，见师姐背后那人形麻袋下，滴落着粘稠黑血，在门边积了一小滩。

“……又死人了？”

徐寅斟酌着语句，试探问道。

“死了位香客——上香时直视真君金身。”

十师姐并无避讳。

甚至还准备主动打开人形麻袋，将其中尸首展示给徐寅看，反正她闭着眼，什么都“看不见”，不犯忌讳。

“这就不必了……”徐寅心中一凛，连忙道。

隐约发胀的太阳穴让他意识到，这具尸首面目会非常狰狞、可怖。

直视的话，会超出他目前的承受极限。

‘按照记忆中的情况，所有‘弘目xx真君’的民间信徒香客，都只能用真君画像来朝奉参拜，弘目观主院内所供奉之金身不可直视，尤其是不可直视其脸庞面容。’

‘否则，便是犯了大忌！‘仰面视君’，乃是对真君的亵渎。’

“师姐，你该去处理尸首了。”

“哦。”

十师姐木讷应声。

而后便如人间蒸发般，无声无息，毫无预兆的消失了。

连带着一同消失的，还有那股桂花浓香。

徐寅回忆着原主过去记忆，想到了有关这位师姐的情况。

“十师姐也是我那便宜师父座前的亲传弟子，道号不知，排在第十，也是排名的最末位。

“十名后的弟子，就没有排名了，因为变化频繁，根本排不过来，至于道号、原主也没记过，得看名录才知道。

“在收原主做‘关门弟子’时，本观起码有八九十位弟子，再算上徒孙辈，怎么也有一百余人，称得上子孙旺盛，颇具规模了。

“但现在，除去游历在外的寥寥几名弟子生死不知，观中还活着的弟子辈道人，充其量有三十来个，不足四十人，阵亡率高达一半以上。

“这年代，做道人也是个高危职业。”

他吐槽着，“十师姐就是专门为本观处理尸首之人，这么想想，待遇和我这个‘杂役弟子’差距也不大嘛，甚至比我还要更‘可怜’一些。”

如此嘀咕着，他闷头处理起地面上的血迹。

但一抬头间，才发现那张明艳面孔，不知何时又出现了！

蹲在他身前，正对着他。

吓！

徐寅一缩脖子，“十、十师姐！？你不是走了吗？”

“你方才，是在说我吗。”

十师姐依旧用着陈述语气，说着反问的话。

“……”

不仅说话直，而且还神出鬼没！

看来以后哪怕是一个人在的时候，也不能小声嘀咕。

徐寅暗暗将给师姐贴的标签，又追加了一个。

“师姐，你还有什么事？”

“本就有正事找你，方才忘记了。”十师姐淡漠起身，清脆嗓音波澜不惊道，“师父有命，明日开坛设法，所需之物，由你安排。”

言罢，她将一红木竹简，递给徐寅。

「斋法。朱砂，八两七钱五分；玫果，足两六枚；天麻，六两四钱；青菽，三两二钱……」

「醮仪。黄纸裁符丁等十五，丙等十，甲等三；笏板二；铜铃三；烛台九；施雨炉任取；祭鼎任取；法剑任取；幢幡取“风调雨顺”“禳灾祈福”二张……」

“法事？”

“是，顺应十二县四城百姓之心，为来年行禳灾祈福事，去年乃荒年，三山洞福地内外不说颗粒无收，也是饥荒遍地，唯求来年风调雨顺，春秋安稳。”

十师姐淡淡解释。

徐寅恍然，不过……这等法事安排筹备事宜，都有专人专用，此前单独有几位师兄在做，怎么会落到他头上？

这莫非是磕了药的“修道者”应尽之务？

“初次办事，别出差错。”

“是，多谢师姐提醒，我……”没等徐寅说完，十师姐就再度如方才一般毫无预兆的消失了。

“……”

他抬手揉揉额角，心中暗道：观内果然就没有正常人！

一日无话。

傍晚，忙碌了一日回到房中的徐寅，唤出面板。

「禁忌点：40」

“除开早上从四师兄那，榨出40点外，一整日居然全无收获……倒斋池那边暂时是薅不出油水来了。

“不过，筹备法事所需斋法材料、醮仪法器，都会进出从前我根本进不去的‘药堂’和‘仪堂’……”

他今日经手的材料和法器，都是毫无异常的凡俗物。

但他用秽观内外观察过一番，大致了解到禁忌在于何处。

“日后若还有此类机会，那几条与这两堂相关的道人规矩，兴许就能提上日程，试一试了！”

心念及此，徐寅平稳住起伏心境，再度开始加点。

一连投入30点进入“双眼”中。

提升稳定，却仍旧没有再次升级的迹象。

他的心中难免失望。

但如此再投5点后，熟悉的刺痛忽然传来。

嗡嗡嗡！

空气震荡。

剧痛汹涌如潮，刺激翻倍！

徐寅一面疼的捂眼在床上打滚，涕泗横流。

一面又兴奋地恨不得抓耳挠腮。

许久后，痛苦后的舒爽，如甘霖播撒于荒芜田野，填补空隙沟壑；如母胎solo的少年一梦春宵，朦胧却又真实。

呼——

他忍不住长呼出口浊气。

再睁眼时，面前景象似是天翻地覆，却又似一切未变。

「双眼（+3）→浊眼（+0）」

「浊眼特性：魅力；强识；秽观」

魅力：深沉似水，难被看破。

强识：博闻强记，短期内过目不忘。

秽观：见污秽，观禁忌。臻至圆满，收发随心。

徐寅缓步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倒影，尤其是看着那双“勾人夺魄”的眼睛。

时而浑浊神秘，时而清照万类。

深不可测。

衬托出几分内敛，沉稳。

双眼为精神之窗。

有这样一双“浊眼”，能让他的思维更理智，敏锐，审慎。

“短期内过目不忘嘛……希望明日的法事，能有些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