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眼外之眼
《弘目道章》总纲：眼外之眼，发乎心。压唇舌、镇内腑、观阴阳。立道启基，固外眼为胎，洞见内外景，晓悟道法，是为道之始。
…
腊月初十。
清晨，紫气东来。
徐寅坐在尚有血色残留的阴阳鱼中，安静打坐。
待到房门缓缓打开。
他才睁开眼，取出木质耳塞，放到枕头下。
“四师兄。”他起身招呼道。
神情木讷呆板的四师兄，照例毫无表情，紧闭双目。
手中稳稳当当托着托盘，红木小匣一如往常。
“师弟，请用丹药。”
你还怪有礼貌的，每次都带敬语……
徐寅心里吐槽，眼神直盯对方，似有精光流转。
“师兄，我也吃了数次丹药，何时才能修行真正的心法道术？”
四师兄停顿一下，似在思考作何回应。
但几息后，他讷讷的给出一成不变的话术：“请用丹药。”
忽然。
蹬蹬蹬！
徐寅连续倒退两步，面色一白，眉头紧皱。
在他面前，因全神贯注聚焦于双眼，发挥秽观作用，他见到了超乎预料的一幕。
两颗只有眼白，没有瞳孔的眼球。
就像两颗小灯笼，浮在近前半空，连一寸距离都没有。
几乎贴着他的口鼻！
那眼球一抽一抽的，鲜活无比，四周还有霉斑黑点，悬浮飘荡，被眼球所吸收“炼化”。
若非秽观大成，他对此，仍一无所知，无从看破。
突突！
徐寅额头青筋直跳。
但太阳穴发胀不明显，双眼充血也不算难堪，这说明，面前景象还处在秽观的承受范围内。
他便抑制惊惧，辨认那双眼球来源。
眼球后，延伸出长长的粉红肉色触须。
触须内有青红两色脉络，一抖一抖的扭曲着，就像随时可能破卵而出的雏鸟，怪“软萌”的。
肉须是从四师兄紧闭的双眼下，穿透眼皮长出来的。
而当他细细观察那双眼睛时，才惊讶发现。
原来其人紧闭的眼皮下隐藏着的，是一双“退化”的眼睛。
退化成两颗缓慢蠕动的血瘤子。
血瘤上，还有一条条黏糊糊的肉色小须子，试图长出来，有点像白莲花在水中绽开的根须。
先前那两颗灯笼般的白眼球，与其触须，就是这两颗眼内肉瘤生长出的最为茁壮的一根“根须”。
‘双眼退化成肉瘤，发育出更多根须，生长出更多眼睛……’
‘这就是弘目观的修道法！？’
徐寅望着这诡异一幕，莫名想起前世的一首儿歌——种太阳。
只不过歌词要换一下。
啦啦啦，种眼睛！啦啦啦，种眼睛！啦啦啦啦——
“草！（一种植物）”
听着脑袋里不自觉响起的歌声，他暗骂一句，并制止了自我的毁童年行为，笑容僵硬的接过道丹。
低头看着道丹。
隔着表层，他见到其内朝他看过来的、眼神迷茫无辜的活眼。
如果，他真吃了这道丹，吸收掉其中药力，也会慢慢变成师兄这样吧？
“请用丹药。”
四师兄根本不在意徐寅的自言自语、神情变化。
面无表情的强调。
可就是他开口说话的光景，徐寅又看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那是连他的秽观都只能模糊看到个虚影的东西！
而当他全身心定睛看去，按捺着双眼涌血酸痛的感觉，他便看到了——
随着四师兄的口唇蠕动，一启一合间。
有软琮琮的黑色睫毛轻摆……
他只觉周身血液飞速降温，动作也僵硬下来。
在四师兄的咽喉深处。
悬雍垂既为瞳孔，黑洞洞的喉咙口便是整个眼窝，上牙膛便是睫毛与上眼睑，舌根与下半牙床口腔则构成了下眼睑与卧蚕。
一只活灵活现的、眉清目秀的眼睛，安稳的长在了本不该长出的位置。
如初生婴儿。
带着些许好奇，还带着稚嫩的青涩，朝外界不断打量着。
这一刻。
徐寅恍然间明白，为什么整个弘目观修道的师兄师姐们，哪怕整日都闭着眼，仍不影响他们对外界的感知……
因为，他们有眼！长着眼外之眼！
有咽喉中位居C位的眼睛，还有从双目肉瘤中长出的触须白眼。
这就是“道法”！
这就是“修道者”！
他心底被阵阵恶寒所笼罩。
随后，他又感受到浑身都开始发痒、发热！
和初次对视道丹一模一样，只不过这次遍及整个上半身，遍及身体表皮每一处，几乎没死角！
一颗又一颗眼睛，从他的手臂、肩颈、胸腹、背脊各种地方，蠕动着撕裂开，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
将他的道袍给一下一下的凹凸着撑起……
可四师兄对这一幕不仅浑然未觉，而且变本加厉的踏前两步，从他缓缓撕裂开四只眼睛的手掌上，夺过血红道丹。
一把掐住他长满七八只眼睛的脖颈，将道丹塞进嘴里。
顶进喉咙！
四师兄这才自言自语般轻道一句“师弟，请用丹药”。
而后转过身，步距精准的快步离去。
全然不管背后瘫倒在地，疯狂挠着体表瘙痒止痛、引得浑身眼睛鲜血横流的小师弟。
血红！
分裂！
徐寅强行看破师兄咽喉处的“外眼”，触犯“不可以下犯上”的规矩，遭遇到某种来自未知存在的污染！
眼前景象，极速被撕裂，变得凌乱。
就像有面破碎的镜子挡在面前，导致所有景象被分作成百上千份。
有的血红，有的模糊，有的清晰。
根本辨别不清！
很快，所有视觉都被血红所充斥！
他凭借本能，将口中火辣辣的道丹狂呕而出，吐在地上，任由那只卡姿兰大眼在地上滚了滚，最后“啪！”的一声炸碎成一小团血肉。
他眼前最后的画面，是四师兄迈过门槛，走出房门。
其人那两根从眼内肉瘤中长出的触须，绕过其头颅，在其背后帮着推上房门，还很有礼貌的穿透过房门、将地面上的门闩缠绕起来。
“笃！”的一声，落回锁扣。
触须收回，房门锁好。
他原本以为，四师兄破门而入，依靠的是“以气御物”一类的道法，但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式的“物理破门”和“物理锁门”……
哦不，或许在师兄的自我认知中，其的确是用“道法”破门锁门的。
而他看到的，乃是“道法”更本质的真容！
这世界……恐怖如斯！
徐寅脑中浑浑噩噩的念头飘飞，而后便彻底失去意识。
不知过去多久。
“不要——”
他大吼一声，猛地睁开眼，坐起身。
大汗淋漓，衣服湿漉漉黏在身上。
睡梦中，他梦见无数只长着触须的眼睛，朝他合围过来！
心有余悸的喘息良久，他才看向结算字幕。
「涉禁犯忌，禁忌点+15」
「涉禁犯忌，禁忌点+25」
前者来源于“近观道丹”，后者来源于“以下犯上”。
他心中默算，余光突兀瞥见房内还有另一道身影！
立时警觉起来，挥散面板。
目光转向门口处挡着太阳、影子略略拉长的曼妙身影，尤其是多看了一眼对方赤着的粉白小脚，与其背着的人形粗麻袋。
徐寅眉头一皱，奇怪问道：“十师姐？你……为何在我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