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佛郎机
金发男人一口中文虽然说不上流利标准，但也说的还算清楚，裴济安很快就领会了他的意思。
其实这也是没什么难的，只是简单的省略了几个字而已。
“他的意思，是爱买这些的话，就买，不愿意买的话，就不买。”
裴济安解释道。
金发男人站在原地，思量了一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就是爱买不买。”
接着掏出一个小本本，在上面写写画画，似乎是在记笔记。
裴济安仔细端详了一下男人的穿着打扮。
刺绣服，拉夫领……看上去缎料很不错，款式也很精致，就是稍微有些复古的感觉，看着更像是中世纪的穿搭。
裴济安本想用英文继续搭话，但是想了想还是直接问道。
“先生，您是哪国人？”
男人愣了愣，回道。
“我，来自……用你们的话说，来自佛郎机。”
裴济安稍微回想了一下。
佛郎机，应该是指西班牙，也可能是葡萄牙？
那就有点麻烦了。
先不说作为西班牙人，能不能理解英文版的诗歌，就算他理解了，以此时西班牙的传统程度和发展方向，也很难说能帮他联系到出版渠道。
男人见裴济安不再说话，也没在意，继续和书斋掌柜交谈起来。
“苏先生，你太不厚道了，之前说好的数目，一共明明是五百两，现在却改到七百两，你的契约精神呢？”
书斋老板抬起眼，很是不屑的瞥了金发男人一眼，道。
“我又改主意了，改为四百两，你觉得怎么样？”
金发男人愣了愣，道。
“啊，那太好了，不过……”
书斋掌柜突然打断他，问道。
“先生，您的契约精神呢？”
金发男人又是一怔。
“你，你这个人，到底明不明白什么是……”
“我不明白，七百两就是七百两，你再问，那就是八百两，等会我改主意了，那就是一千两。”书斋老板道。
裴济安一边在旁边假装端详着一本时文汇编，一边听着二人逐渐抽象的辩论。
谁对谁错，这倒是不重要。
重要的是从这些话语中可以判断出，这个佛郎机男人还好像还真是个出版商。
毕竟八百两银子，这显然不是一本一两本书的价钱，倒更像是渠道费之类的。
不对，应该也不是出版商。
至少据裴济安所知，大周的作者连邻省的版权费都未必能追讨到。
更不用说跑欧洲去要了。
真要翻译过去，直接买几本带回去偷偷翻就好了，完全没必要这么费劲。
果然，两人接下来的辩论和讨价还价里，裴济安算是意识到了，这人应该只能说是个书商，过来批发书回去卖的，而且还不要印刷的，只要手抄本。
这倒合理多了，来自神秘东方古国的经典，还是原文手抄本。转手零卖给那些贵族，一本说不定都抵几百本上千本的价钱了。
说不定带过去的越少，卖的反而还越贵。
裴济安听到这里，放下手中的时文汇编走出书斋，准备把此事先放放，遇到合适的人再说。
没想到还没上马，就看到那金发男人从书斋中冲出来，眼里还带着泪水。
“……”
看这架势，像是被书斋老板整破防了？
金发男人一把抓住裴济安的手，哭诉起来。
“先生，先生，你要不要听听他都说了什么，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裴济安嘴忍不住抽了抽。
我不要听啊。
你又不是金发碧眼的欧洲美少妇……少女，我听你说个锤子。
但金发男人不依不饶，抓住裴济安胳膊硬是不放。
“你评评理啊，评评理啊先生。”
此时，书斋老板也追了出来，喝骂道。
“佛郎机蛮子，以后你的所有生意，本书斋一律不接待，有多远滚多远回去！”
金发男人松开裴济安的手，想要骂回去，却好像词穷了，于是直接切换回自己的语言，用西班语骂了几句回去。
裴济安虽然听不懂骂了什么，但听语气和声调也知道，应该是那边的国粹之类的。
书斋老板又骂了声蛮子，拂袖回店里去了。
裴济安看着金发男人，问道。
“先生，你是书商，还是什么？”
其实问完这个问题，裴济安就反应过来自己问的有点奇怪。
这个时候能跑这么远过来的，哪有纯粹的书商，多半是个商人，进丝绸茶叶之类的，顺便买一些不占位置的书回去。
金发男人也很快答道。
“不，先生，我只是船上的大副，书是为一位尊贵的小姐带的，她对于东方的典籍很感兴趣，转托了许多人，最后托到我的船长这儿来，船长又派我来……我想起来了，那家伙还没把订货的银子还给我，的家伙，哦抱歉，先生，我不是说你。”
裴济安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问道。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我吗……我想想，先去把那订货的银子要回来，再去想办法找其他地方把这些书买齐，不对，我根本不知道是哪些书，哦对了，船长给我一个清单。”
看他这幅一根筋的样子，裴济安的确是想帮帮他，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只是问道。
“你认不认识，或者知不知道你们那边过来大周的人里面，有没有从事，或者在出版刻印这方面有渠道的人，最好是……额，英格兰的，你知道吧。”
金发男人一边努力翻找着船长给他的单子，一边答道。
“抱歉先生，我只是个普通的大副，不太了解这些，不过据我所知，在一个叫做姑苏的城市，他们大部分都在那边，你可以去那里找找看。”
裴济安点点头道谢，纵马离开。
……
回到宁国府时，赖二已经醒过来了，正在旁边小厮的伺候下洗脸。
看到裴济安进来的一瞬间，立刻把翘在桌上的腿收回来，忙不迭迎上来道。
“裴总旗，那边情况如何？小的没有撒谎吧？”
“确实如你说的一样。”
赖二搓着手笑了笑，又问道。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就不这么近吧，直接在城郊，不过地方要比原来更大些。”
“没问题，没问题。”
赖二连连点头，嘴里答应个不住。
只要别让他去和营缮司对峙，甭管多大院子，花多少银子，他都无所谓。
反正花的也不是他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