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幻象
源氏重工地下深处，岩流研究所，“宫本志雄”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
她像是往常一样快步走出她在研究所内的卧室，走进了实验室，有点冷漠地回应助手的问候……一切的一切看上去都无比自然，直到她打开了实验室深处的一个冷柜。
一个男人静静地躺在冷柜里面，透过扭曲的面庞可以看出他生前长得清秀端正，只不过他现在的面相一点也不安详，口歪眼斜，连脸上古板的玳瑁框眼镜都歪斜着，双手抱在胸前，手心交叉着合握一颗小巧的黄金头骨，
女人，不，我们现在知道她的名字了，苏恩曦双手合十，伸手下去把那枚头骨取了下来，顺手帮他把眼镜扶正了，“真不小心啊，宫本先生。”她轻笑着说道。
随着那颗头骨离开男人的手心，四周的景象一点点变得扭曲迷蒙，就像是一层雾气突然笼罩了这里一般。一个个人形的轮廓出现在地面和实验台上，随着那雾气再一点一点散去，那些一路上遇见的活生生的人再次出现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面。
只不过他们早就死了，所有的欢声笑语都在这一刻化作过影云烟。
苏恩曦扣出头骨上仅剩一只的眼睛，随后把眼窝空空的骨殖丢在两具尸体的中间。
时间正好，每天的这个时候源稚女都会去赫尔佐格的病房……她一把将那坚硬的眼球拍入眼窝，而她自己原先的眼睛如同碰上石头的鸡蛋一样破碎了，然后在眼眶的缝隙间流出来。
苏恩曦一脚踹开了实验室的大门，将其中的尸山血海暴露在外，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向上冲去。
——只要，只要能让她看见我一眼！
···
“有点问题，赫尔佐格，有点问题。”零捂着眼窝对正在专心操控影武者的赫尔佐格说，“苏恩曦这么长时间不出现我总怀疑她那边有点问题——况且，路鸣泽又不是只有一只眼睛。”
她感到那只不属于自己的眼睛在眼眶里面晃动，有点烦躁地甩了甩头，塔尔菈担心地握住她的手，又被她甩开了。
“怕什么？他们还能把兄弟两个全变成独眼龙？算了吧……我要是变成一只眼我都不想活了——”分心出来说话的赫尔佐格突然顿住了，随后眼睛里面光芒大放，又回到了全力催动言灵的状态。
“你没抓住重点，就以老板的骄傲，他又怎么可能会和一个自己的同位体共存？你——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零一巴掌拍在赫尔佐格的胳膊肘上，“能不能认真一点，我在分享情报呢。”
“先别说情报了，凯撒一会吸嗨了——你先等会！”
···
“所以，赫尔佐格说她要试一试零能不能把她送到异世界去，然后你就让她们一起走了是么？”源稚女尽量控制住自己扭曲的表情，用颤抖的手写下了这句话。
小桌对面的绘梨衣甚至有点得意地点点头，怀里抱着估计是赫尔佐格新给她买的大号熊本熊玩偶。
源稚女扣上笔盖，开始思考该怎么告诉这位脑子多少缺根弦的老姐她对象出轨的可能性已经达到了一个高得吓人的数值……但是这真的可能么？那个赫尔佐格？出轨？还是和她们两个女儿的对象？
不过光是看这两句话是真的很奇怪啊，什么舍利子，两个路鸣泽，送到异世界，还不要偷听——你搁这骗傻子呢？但是自家姐姐确实一脸傻气，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不高难道是确有其事？
房间内的监控摄像头突然转过来并发出了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急报，发现苏恩曦，目标在源氏重工大楼内部，正在快速上升，目前所在地为地下一层……地上三层……五层，岩流研究所确认全灭，六层，防御措施已启动，部分人员无法疏散。是否观看监控录像？”
“是。”源稚女站起身，下意识地回答道，她平常没有这样的习惯，诺玛也不会问最后的这个问题。但是此刻仿佛有人用手捏住了她的喉舌摆出了那个字的口型，于是突然间她做出这个回应就如同呼吸一样自然了。
有点失真的影像被投射到了刷白的墙壁上，画面里那个曾被幻象扭曲为宫本志雄的女人张狂地大笑，她身披龙鳞背生双翼，与此同时诺玛布下的防御措施将数百公斤的子弹夯入她的身体。
她欣喜地转过头看着镜头——源稚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用欣喜来形容那个表情，可能她看起来真的很开心？可是那张脸已经有一半被打碎了，密密麻麻的弹头镶嵌在上面，几乎能让人犯密集恐惧症。
“抓到你了。”源稚女从她破碎的嘴唇拼凑出这样的一句话，那张脸上还算完好的两只眼睛竟然透过了镜头看向了病房的内部！
“绘梨衣！”源稚女回过神来，意识到一个恐怖的可能性，“不要看！”她抓起桌上的水性笔丢向了摄像头，随着墙壁和监控一同被戳穿投影瞬间消失了，然而病房内仿佛依旧残留着某种诡异的氛围，那颗眼睛看过来的那一刻，某个不属于此世的大门敞开了。
源稚女僵硬地转过身，夕阳在病房巨大的窗户中下沉，光线像是麦芒一样穿透了空气，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绘梨衣消失了。
···
“苏恩曦出现了，她就躲在源氏重工里面，伪装成宫本志雄。”赫尔佐格把那颗金灿灿的眼球放在一边，开始把零原装的眼球给她装回去，“一会我随便找个死侍把这眼睛移植给她得了，你还是用你原来的那只眼睛……”
“你不是说凯撒那边……”零艰难地偏偏头。
“算了，先不管她。”赫尔佐格轻易地完成换眼手术，摘下了手套，“我们先把苏恩曦抓住！听这声音她估计是被机枪打成筛子了——明知道会这样子她为什么还要跑出来呢？”
两人走出病房，她们两个所在的地方是源氏重工的七层，而苏恩曦拼尽全力到达的终点恰恰就是七层，此刻她就在病房的外面，天花板上伸出的机枪忠实地向她宣泄着子弹，此刻红热的枪管再次加速，在短短几秒内打空了备弹，这套价值数百万的设备在一瞬间就报废了，似乎有人在可怖的狂怒中下了盲目的命令，发誓要不顾一切来宣泄自己的怒火。
在那一层子弹的下面仍能看出一个完整的人形，苏恩曦新生的翅膀被打碎了，身体表面也完全被弹头覆盖，连一寸完整的皮肤都不剩下。尤其是她的头，整张脸被弹雨打得塌陷下去，面骨上排列着密密麻麻的弹头，那些黄铜弹头闪着微光，仿佛无数只眼睛在注视着两人。
赫尔佐格的电话响了，是源稚女打来的。
“绘梨衣……她……”电话里面源稚女的声音颤抖着，但是赫尔佐格已经没有心思去分辨那些破碎的字句了，手机从她的手中掉落，原本浅灰色的瞳孔一瞬间有灿金色的光芒喷涌出来。
黄铜色的人形漫无目的地移动，极其缓慢，她失去了眼睛所以没有视觉，全身神经节都被破坏也就没有了触感，听觉视觉必然也已经损失殆尽，她已经不能再被称为人了，可在某种力量的支撑下，这个完全丧失五感的生物还活着，还想逃离，随着她的移动，挂在身上的那些弹头淅淅沥沥地掉落，她似乎意识到身前恐怖的敌人，于是拖着几乎断裂的双腿跑向身后自己冲上来时制造的坑洞。
但是矫健如龙的黑影从那个洞里直冲上来！头颅、翅翼、骨刺、利爪与尾尖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先后撞击在人形的身体上，死侍狂怒地嘶叫着展开双翼，就算这样也无法吸收过剩的动能，被惯性拍在了天花板上，开出了一个天窗，而在她的后面还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数不清的死侍嘶叫着从她们的巢穴上浮，在经过第七层的同时撕下那个目标的一块肉。
来自于本体的狂怒感染了她们的大脑，这种原本优雅的生物变得狂躁而怨毒，就连没有生命的瓷砖和混凝土都在言灵的作用下向走廊的中间靠拢。
“留一口气。”赫尔佐格无力地蹲下，双手插进头发里面，从牙缝里面挤出一句话。
零伸出手想要安慰她两句，但是她却忽然就退缩了，不敢走上前去。
手机掉落的那一刻，赫尔佐格的眼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