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巧遇
自那之后，林懿又去听了几节课，不光是文学院，还有其他院系。有的课程确实令人眼前一亮，但即便是帝国综合学院的教师们，也存在着不少上课注水的行为。照着教科书和幻灯片念到下课，台下也没多少人认真听课。
午饭时，金兴又找到了林懿，旁边还有他的女友卢文静，“今天那门文学课将组织一次辩论，你有空可以来听听。”
“哦？是关于什么的。”林懿的情绪被调动起来，这种对抗性的东西最能激起他的胜负欲。
“关于一本文学作品的讨论，名为《神话》”
“我有点印象，这本作品离我们的年代很近吧，也是莱茵地区的。”
“是的，有空可以翻一翻。”
《神话》是关于一个人的故事，一个人为神灵所惩罚，注定要用铲子铲平一座山脉，而山脉被铲平之后，铲出的土堆又会形成新的山脉，这个人的生命就处于这样一种循环之中。而问题是，这样一个人是否是幸福的。
“这显然是不幸的啊，这有什么好争的。”林懿不禁觉得十分诧异。
教室里的座位被分成两边，一边认为幸福，另一边认为不幸，而令林懿十分惊讶的是，支持幸福的人比不幸的更多。那位教师先做了开场白，其内容无非是多多包容，坚持多元之类的老生常谈。
整场辩论从正方开始，他们将重心放在幸福的主观性上，所以斯人有理由感到幸福。
正方的发言颇为严谨，听起来似乎有一定道理，林懿没有意识到，他已经被带进正方的逻辑中去了。
接下来是反方的发言了，只见座位的后排走出来一个男生，偏深色而细腻的皮肤，微卷的头发，看起来有些异域的风采，不过实际上却是日月帝国南方地区的人，面容严肃，看起来不是那么平易近人。
他走上前时，人群中有一定的骚动和讨论。
“看起来是个在班中有一定威望的人。”林懿想。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黎清雨。
“反方的发言似乎十分在理，但他们忽略了一个事实，既然幸福是主观的，他们又怎能断定他人是否幸福呢？他们只能假定斯人是幸福的，并且把自己关于幸福的理解强加于斯人之上，对于真正的幸福，却缺乏足够的探索。”
这段发言十分巧妙，正方的发言至此就全不做数了。
“反方以为斯人是不幸的，因为这是显而易见的。诸神的惩罚不可回避，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可能，如果有人觉得这是幸福，那便是受虐狂。循环式的生活没有意义，可能性才是值得追求的，应当在劳动之中去把握万事万物的尺度，寻求人和世界之间的完美比例。人是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
这番发言确实足够动人，之后正方试图提出一些反驳，但林懿也意识到他们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这便是辩论的低效之处，对于真理的探求的缺席，转变为对种种语言技巧的使用。
下课后，那男生径直背着包离开了。“看上去是个孤僻的人。”林懿想。此时天色已晚，漆黑的路上行人已不多见，间隔的路灯勉强照亮着道路。林懿习惯于步行回居住区，在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忽然，他感到一股陌生的力量包围了他，本能的恐惧使得他开始挣扎，却如同不会游泳的人落入水中，扑腾的筋疲力尽却使不上劲。
这种力量突然间将其升入空中，双脚离地如此之高，一股恶心感从脑中涌来，倘若这力量在一瞬间消失，那么他将摔成一片血泥。
然而林懿最害怕的事发生了，像一个玩耍中的小孩举起一块石头又轻易的将其扔出那样，林懿也被扔了出去。
在许多故事中，人将死之时，脑海中会飞速的回顾着他的一生，然而林懿没有这样的感受，他只感到大脑一片空白，不会就这样死了吧，不明不白。
而正当林懿快要落地之时，一股力量托住了他，使得他安稳着落，降落在一个院系的楼顶上，林懿不禁长舒一口气，捡回一条小命，不过他隐隐感觉，这拯救他的力量和毁灭他的力量，不是同一个来源。
林懿起身环顾乌黑的四周，发现一个模糊的人影。
“你想干什么？”林懿问道
“小心背后。”那声音提醒道。
林懿感到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不过他首先下意识的进行了闪避，，几乎是转瞬之间，一股黑暗力量的波动擦着他的身体，朝那人影涌去，但那人影似乎并不慌乱，在吟唱着什么林懿听不清楚的东西，像清脆的乐声如铃铛一般。转眼间，一个燃烧着猩红色原型法阵被召唤出来，黑色的波动一接触到火焰，便开始从一头燃烧起来，最终消失殆尽。
“看来这所学院中还是有卧虎藏龙的。”另一个声音说道，一个艰涩的男人的声音。
“这种低阶的魔法攻势不足为奇。”
林懿努力回忆着这个声音，似乎是崭新的……正是那个在辩论上发言的男生。一系列的记忆开始在他身上凝结起来，从红发少年到这黑暗中对峙的两人，似乎这世界存在着他从未深入的存在。
“太低阶了？无妨，那试试这个。”又是吟唱的声音，不过这次是一种低沉而邪恶的呼唤，有几十只凶恶的黑色猎犬从楼顶的地面上涌了出来，而为首的是一只体型庞大的三头猎犬，金色的双眼在黑暗中放射出光芒，林懿回忆起那是神话生物，居然出现在现实当中。
而另一边也同样施放了一座八边形法阵，随着一阵富有节奏的吟唱，一只燃烧着的火鸟从法阵中飞跃而出，带着修长而绚丽的尾羽，炽热的火星在空中飞舞。
“该不会是凤凰吧。”林懿想。
“五阶凤凰对七阶地狱猎犬，你没有胜算。”男人嘲笑道，“给我拿下他。”
一声令下，几十只猎犬如潮水一般冲向燃烧着的凤凰，似乎顷刻之间就能把这脆弱的生物撕成碎片。
“不，是你错误估计了战斗的可能。”
就在猎犬们将要将这只火鸟撕成碎片时，凤凰却化作了一道火柱，从中心炸裂开来。顷刻之间，所有的猎犬灰飞烟灭。而散落的灰烬转眼间凝结成一只新凤凰，在黑暗中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怎么可能，凤凰是没有这样的技能的。”男人感到十分惊讶。
“我说过了，你低估了战斗的可能。”
“哼，今天先会一会你，下次就不会让你这么从容了。”男人说罢，便消失在黑夜中。
现在林懿有机会上前打量他的救命恩人了，不过他早已猜出那人的身份。不过林懿倒是很少感谢他人，因此他的感谢总是很变扭。
“感谢你。”林懿说。“我认得你，在文学课上。”
“是的，我也认得你，你是那位年轻的机甲驾驶员林懿中尉。”
少年展示出了超越年龄的起势，这使得他在这场对话中占据了主导地位。
“有人来杀你，这或许还是可能的，但是被这样的人盯上，确实值得思考一番。”
“愿闻其详。”林懿说道。
“我想我没有义务告诉你，那么今天就此别过吧，我是黎清雨，我估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不过你要是试图传递不利于我的信息，我也是会来索命的。”
林懿还没反应过来，黎清雨便带着他从楼顶一跃而下，然后优雅的落在了地面上。林懿正准备说些什么，黎清雨却已经无影无踪了。
“真是一件怪事。”林懿总结道，他回到宿舍，倒头便睡。金兴见林懿回来得有些晚，想要问些什么，也只好作罢。
那场辩论和之后的战斗是林懿“校园生活”中为数不多留下记忆的点，他始终很少进入过这种生活，相比之下，金兴就适应的得快得多，他似乎从一开始就抱着这样的目的，参与各种各样花里胡哨的活动。
“这便是日子人吗，居然也有这样的想法。”他暗自感叹道。
除去那场意外，林懿本以为这段日子会在消磨时间中渡过，不过他很快就如同被水泼湿的夏日悠闲的收音机那般戛然而止了，但是几个月的时间，算作假期，也已经够长了。
弘治14年，第二纪元352年1月6日。假期随着另一场战争的开始而结束。
一早上，林懿便被何隐从梦中摇醒。
“赶紧收拾吧，我们有新的任务了。”
新的征召令已经下达，而关于战争的新闻已经漫天飞舞，人们或惶恐，或兴奋，面对着这不安定的未来。
“说实话，我对这种悠闲的节奏，也有一些厌倦了，军中的生活十分规律，总是令人精神振奋。”庄行说道。
而金兴似乎有些不快，他知道自己将要和美好生活告别了。
“我们要去哪里？”林懿问道。
“西部，对手是莱茵人。”何隐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