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长得丑的最不顺眼。”
脾气来的快的人,一般去的也快。
听见那女人喊自己名字,贺关提起旗开得胜的嘴角。
坏心情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舍不得了吧,可不能让她看出自己很好哄。
贺关飞快做套面部活动操,原地转身,又变回了茅坑里的石头,端着一副臭烘烘的表情。
“干嘛?!”赶时间一样语气很急。
两人相距一段距离,他靠吼,徐百忧可不想靠吼。
她主动走过去,“胡云旗说我掉了东西在诊所。我不记得我有掉什么东西。你呢?”
贺关不假思索,“我也不记得。”怕她不信似的,又补充一句,“失血过多头晕,真不记得了。”
徐百忧:“好,我进去看看,不耽误你时间。”
贺关一愣,感觉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明明放长假,有大把大把时间可以耽误啊。
让你他妈装忙!
贺关暗啐自己一口。
“喂,等等。”他几步追上徐百忧,与她并肩,“我也进去看看,万一是我的东西呢。”
徐百忧没多言,点点头。
*
贺关和徐百忧一同走进接待厅,来到前台。
一对俊男美女,很是亮眼。
帅哥过耳的黑发有点乱,发式过时没有造型可言。
牛仔夹克搭在肩头,食指勾着衣领,很老派的动作,像九十年代挂历上的港台男明星。
还好颜值耐打,臭拽臭拽的一张脸,土里带帅。
美女的穿着打扮则时尚的多。
敞着扣的齐膝卡其色风衣,薄薄的质地垂感很好,衣袖半挽。
里面只简单搭配了V领白T恤和藏蓝色阔腿裤,一双小白鞋若隐若现。
她身材纤细高挑,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气势和气场一点不输旁边的男人。
鹅蛋脸小护士不认识徐百忧,看她和那个出言不逊的男人一起,也能猜到她是谁。
面对真人,鹅蛋脸不自觉地暗暗做起比较。
结果……
人比人气死人,职业性的微笑变成了没有灵魂的假笑。
原本甜美的嗓音也不复甜美,鹅蛋脸公式化地问:“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徐百忧当然不知道这姑娘的婉转心思,保持着她惯有的客气清淡,“你好,我是徐百忧,胡云旗的朋友,他……”
“胡医生不在。”鹅蛋脸没耐心地打断,低头闲闲翻起病历簿,说,“你有事可以打他电话。”
贺关忙着琢磨“徐百忧”到底是哪三个字,一听鹅蛋脸对徐百忧口气不善,他先不爽了。
抓起病历簿甩往旁边,贺关凶巴巴地命令:“你他妈给老子站好,听她把话讲完!”
鹅蛋脸吓得身子一震,像遭遇抢劫一般,动也不敢动。
徐百忧幽寒的眼眸斜睨过贺关,伸手去拿病历簿,还给鹅蛋脸。
她对她说:“我知道胡云旗不在。他给我电话,说把我的东西放在前台,让我来取。”
鹅蛋脸嗫嚅:“请问是,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徐百忧仍客客气气地,“胡云旗把东西放过来的时候,应该有提起我的名字。我叫徐百忧,双人徐,百科的百,忧愁的忧。麻烦你帮我找一找。”
鹅蛋脸被贺关凶,一时没想起来,这会儿猛地反应过来,忙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东西,递给徐百忧。
一把十字改锥。
徐百忧记得很清楚,昨晚在车里,她已经把它还给了贺关。
向鹅蛋脸道声谢谢,她手里拿着改锥,转头看向身旁的贺关。
面无波澜,也不说话,只用眼神询求一个合理解释。
贺关则飘开视线,觉得没什么可解释的。
昨晚改锥揣屁股兜,牙科床硬,躺下去硌得慌,他拿出来随手放在一边。穿裤子的时候,他没忘记,又揣回屁股兜。缝完针徐百忧不知所踪,他等的无聊,把改锥拿出来玩。
玩的游戏更无聊。
离他坐的地方几米开外有一盆龟背竹,他像掷飞镖一样,往花盆土里掷改锥。
玩几次意兴阑珊,改锥插花盆里,他懒得抬屁股去捡。
后来,是真的忘了。
几分钟前徐百忧问起,他才猛地想起来,出现那么一秒钟的自我怀疑。
几步路的事儿都犯懒,没准自己就是故意的。
故意留下点什么,免得两个人一拜拜,就断的一干二净。
这种感觉令人心虚,他对徐百忧撒了谎,咬定自己不记得。
现在徐百忧等他解释,他又更心虚。
圆谎麻烦,解释更麻烦,索性豁出去。
不解释,解释个屁。
想清楚了,贺关调转回视线,正好对上鹅蛋脸一副也像在等他解释的表情。
莫名火大,他吼道:“看什么看!老子的脸是你看的吗!你个丑货!”
鹅蛋脸快哭了,她只是随便看看,有什么错。
徐百忧也不知道贺关发的哪门子火。
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好,太不成熟。
她冷着脸,把改锥硬塞给贺关,“你别说话。”又向鹅蛋脸道歉,“不好意思,他没恶意,只是脾气不太好。”
说完,拽起贺关的衣袖,拉他离开诊所。
*
一到门口,徐百忧立刻松了手,她还没说话,贺关倒像兴师问罪一样,劈头盖脸冲她嚷嚷。
“她不耐烦给你脸色看,你贱啊,给她倒什么歉?!”
“她又没给你脸色看,你对她发什么火啊?”徐百忧声量不高,但严厉。
“我帮你,你还怪我?!”贺关难以置信,戳着自己的鼻尖反问。
徐百忧理解不了他的逻辑,“我没让你帮我。”
贺关更理解不了她的过河拆桥,发着气笑起来,“对,我是傻逼,我命里犯贱,好心帮你,还帮错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徐百忧认真问。
“不为什么。”头甩去一边不看她,贺关吊儿郎当地道,“我人就这样,看谁不顺眼,就对谁发脾气。长得丑的最不顺眼。”
怎么跟二中少年似的,徐百忧直接听笑了,“贺关,别闹好吗?”
听出她语带笑意,贺关把头扭回来再看见她的笑脸,漂亮得像朵花,什么气都烟消云散了。
“我没闹。”面孔还是要继续板着,“她给你脸色看,你也给她脸色看。做人要硬气,不能这么好欺负。”
“不是硬不硬气的问题。”徐百忧敛笑,耐心解释,“我和她只有两三句话的来往,没有必要斤斤计较。”
贺关看着她默了会儿,摇头,“听不懂。”
徐百忧一愣,“什么听不懂?”
“昨晚上咱俩刚认识的时候,你可没少给我脸色看。”贺关抬起手,手背朝徐百忧,“我只不过靠着车门和你聊会儿天,你就拿烟烫我,也不像是不会斤斤计较的人。”
铁证如山。
烫得不严重,但伤口完全没有处理,而且创面沾过水不干燥,已经开始发炎。
徐百忧微讪。
从昨晚贺关突然钻进她的车里,到今天早晨分开,徐百忧还没有时间去回想,在这整个过程中,她所有的言行举止。
形势一会儿紧急混乱,一会儿争锋相对,一会儿又被自己的心理紊乱所干扰,她说的,做的肯定有不妥当的地方。
徐百忧此刻快速自省,不管怎样,用烟头烫他,就是不对。
她没说什么,拉着贺关烫伤的手,折返回诊所。
找鹅蛋脸要到药箱,她又拉他坐进排椅,帮他简单处理伤口。
前一分钟还挨批评,这一分钟已经受优待,贺关有点懵。
他其实没有责怪徐百忧的意思,还挺愿意她跟他斤斤计较的。
不计较,现在她能像小媳妇似的,抓着他的手不放嘛。
贺关想着便笑了,“徐百忧。”
“嗯。”徐百忧没抬头,正处理破了的小水泡,“我弄疼你了?”
“没有。”这点小疼算什么,贺关继续招魂,“徐百忧,徐百忧,徐百忧……”
没事瞎喊,徐百忧知道他又开始犯病,故意使劲下针,挑破水泡。
贺关一声哀嚎,“你轻点!”
徐百忧装傻,淡淡道:“你不是不怕疼吗。”
“不怕你也不能往死里扎啊。”贺关老大不高兴,“你一女的,应该温柔一点。温柔的女人更漂亮。”
徐百忧抬脸,对他笑了一下,“终于看我不顺眼了?”
“……”贺关想抽自己,还嘴硬,屌屌道,“你长得是不怎么顺我的眼。我喜欢大胸妹。”
徐百忧不想和他讨论如此深入的话题,便没搭腔。
贺关以为她不高兴,勾下脑袋去看她的脸,“你长得还行,不用自卑。”
越说越扯,徐百忧更不想搭理他。
贺关自己说上瘾了,“真的,真的还行。鼻子是鼻子,眼是眼。”
徐百忧沉默。
贺关头头是道,“长得还行就要多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爱笑的女孩不会变坏……好像不对,爱笑的女孩不会长胖?爱笑的女孩不会迷路?爱笑……”
太聒噪了。
不爱笑的徐百忧默默又下了一次重手。
这一下剧疼,贺关疼到发飙,“你他妈快把我的手扎穿了!”
徐百忧淡声:“疼就不要说话。”
“徐百忧,你故意的是不是?!”
“对。”
“!!!”
“还有一个水泡要挑,你看着办吧。”
“……”
乖乖闭嘴的贺关没再给徐百忧添乱,她很快处理好伤口。
一来二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起风了,行道树枝叶摇曳。
再次走出诊所,徐百忧问:“你打破伤风了吗?”
贺关穿上夹克,“还没。”
本来贺关想的挺美,徐百忧接下来肯定会说陪他去打,结果她只提醒他尽快。
就这态度,他也只能闷闷说好。
徐百忧不知道他们是否同方向,停下脚步,“我车在4S店,不能送你。”
“我坐公交。”贺关低着脑袋,跟着停下来。
“我也坐公交。”徐百忧说,“要去对面马路坐车,我先走了。”
他妈的,为毛不同路。
贺关暗恼,感觉到她要走,他一下抬起头,“我请你吃饭吧。”
徐百忧婉言:“不用了。”
她下午没睡几个小时,有点累,想早点回家休息。
贺关张口正要说话,一个男人突然急匆匆冲过来,从徐百忧身后扯起她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