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老婆是个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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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佛光初现

公平讲,村民们说法不是没道理。

所以,沈知言多少是有些尴尬的。

严格意义上讲,可不就是嘛。

水不水的吧,鬼还是能对得上的。

可老子是好鬼……呸呸呸,老子是好人,就算喜欢美女,但也不是谁都会看得上的,咋会随意出去祸害人嘛,满村除过小丫头,两旁世人他还真瞧不起……

咦?

介小美女哪家的呀?叫甚名字?芳龄几何?可曾婚配?鄙人沈知言……

小丫头喊人:“姐,你放学了。”

哦,是大姨子呀,一家人嘞。

于是,四狗哥含胸,低头,做惶恐委屈状,“爷爷……”老沈头儿一阵心疼。

但更多还是欣慰。

别人不知,自家孙子德性,老沈头儿还是知道些的,从来不知“怕”是啥。

惶恐?委屈?不存在!

有仇当场就报了,哪来委屈。

都是装来给人看的。

于是,老沈头儿怒声问:“易茂根,你也是老易家的人嘞,四狗才刚救了你家侄女儿,反过来你就坑他,良心让狗吃了!晴天大日头的,哪来的水鬼?你这是在传播封建迷信!四狗不就是塞了一回你家烟囱嘛,你就这样搞他?走,咱去公社评评理。”

易茂根被逼得连连后退,嘴里却一边辩解一边不依不饶,继续搬弄是非。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去。”

“老沈头儿,你说没有就没有啊。”

“这样事就是要宁信其有的嘛。”

“谁家孩子不是宝贝嘞,万一呢?”

“大家说是不是呀,评评理嘛。”

真真是贼咬一口,入木三分。

“龟子孙……”老沈头儿出离愤怒,操起门旁扫帚就要拍他,被村民一拥而上抱住,七嘴八舌的劝:“老沈,老沈,说归说,可不兴打人。”又说:“是呀是呀,易茂根虽是个逛鬼,好歹也是个活物哩,打坏了他还得养着,不划算哩。”还说:“总之还是要想个办法……”

“易北河,说得轻巧,四狗一个刚十二岁孩子,难不成要他出村另过?”

“也不是不能考虑……”

“龟子孙!”操扫帚。

又是一拥而上的劝:

“老沈,老沈,放下,放下,北河他好赖是队长哩,可不能说打就打……”

老沈头儿跳脚:

“易北河,四狗是往你家腌菜坛子里撒过尿,我不也让他给你洗过了嘛,你难道还要把孩子给逼死?恩将仇报,老易家没一个好玩意儿,不是软蛋怂货就是坑人玩意儿……”

“老沈头儿,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易方达,那你说句公道话。”

“出村另过就另过嘛……”

老沈头儿这回真怒了:“走!咱去公社,我要告你们这帮混蛋玩意儿……”

这是墙倒众人推的节奏呀。

沈知言没想到,四狗哥竟那么能折腾,瞧情形这似乎是把人祸害得狠了。

不成,不能再这样折腾了。

万一叔爷气坏身子就糟了,没了这唯一亲人,全村连个护他的人都没了……

于是,四狗哥抹泪哭嚎。

“叔爷,九岩沟里没好人啊,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要不他们会坑死你乖孙子哩,不成……咱就按他们说的,让孙儿自证清白吧,村外那里有片竹林,我去那儿住半年吧,我苦我累我怕黑,淋雨受冻狼咬死,死活不惹他们……”

下山时,他望见村口有大片竹林。

看情形怕是得有百十亩大小,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密密实实,在这个大家都不怎么能填饱肚子的日子里,简直人间福地嘛,再没有哪里能比得上了。

他还能避开人做点私活。

四狗哥连哭带说,那叫一个委屈,那叫一个惨,简直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易招娣更是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姐姐忙去安抚妹妹,同时还不时去暼号啕大哭的沈四狗,似乎颇费解似的。

村民虽愚虽私心重,但本性却大多不坏,孩子哭嚎引起不少人共鸣,竟有些脸红,忽觉做得似乎确实有些过了。

易茂才蹲下立起,立起蹲下,嘴里不住地叹气,沈四狗可是救了招娣呀!

老沈头儿却是暗叹。

造化,造化呀。

还真让那和尚给说对了,一劫过,百劫消,不枉他埋名来这九岩沟一趟。

如此,也算对得起他那死鬼爹了。

再一想,似乎的确没必要跟村民们讲道理,也讲不通,于是就同意了。夜宿竹林也没啥,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

“半年太长,也没必要,三个月吧,最多过了十月就搬回来住。乡亲们,只能这样了啊,要是有人再闹,老汉可真就不依了,到时候咱公社见!”

村民们纷纷说:“那不能够。”

有村民担心,“四狗才十二……”

另有村民打断他,“得了吧你,四狗子就是个混世魔王,鬼见了都上愁的货,哪里还有他怕的东西,瞎操心!”

沈知言没想到四狗哥竟那么牛逼。

避嫌宿竹林,住的问题容易解决。

原本就有看林人暂住的棚子。

根本不需要沈家爷俩动手。

或许是沈四狗卖惨太狠,村民良心发现;或许是为了家里孩子安危,盼灾星早点滚;亦或许沈四狗救了易招娣,易家人心怀感激,其中着实出了大力。

看那易茂才就知道了,赎罪似的。

总之,大家齐心协力,就在原基础上,为沈四狗搭了个新狗窝,太阳还没落山就完工了,竟还颇为像模像样了。

离地三尺,竹梯上下,硬竹箍墙,有门有窗,竹瓦为顶,竹片铺地。

堪称“竹舍”了。

就夏天来说,实是难得居所。

也符合知言哥心中构想。

等闲下有空,慢慢改造一番,不难成为私家领地,心灵家园,至少在离开九岩沟前,这里将承载他所有的美好。

竹舍一落成,有村民愤愤说:

“狗日的,老子都想住这里了。”

夸张了,竹舍其实不大,虽有两间,但面积跟通常民居一间差不多大,就是设计上精巧了些,看着漂亮罢了。

事实也是真的漂亮。

面积对于沈知言来说问题不大,他一个十二岁孩子,打滚儿都没问题呀。

当晚,沈知言背竹席抱薄被,挎竹弩拎砍刀,老沈头儿提杂物背木箱,爷孙两人一起走进竹林里新落成的狗窝。

“你莫要恼那易茂才,他这些年吃的亏有些多,胆小咧,原来不这样。”

“叔爷,我不恼。”

“那就好。”

放下东西,老沈头儿打量了下。

“简陋了些,先将就吧,等麦收完入秋闲下,顶上须再加些茅草,四壁也要重新涂泥,里面再加俩火盆儿,连冬天都能将就下了。”

“叔爷,就住俩仨月……”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早想有个这样地方了吧?不过,隔三差五来此玩玩还行,一直住可不成。四狗你记住,家里才是你的正居,我老了,看不见人心里会慌,你得体谅。”

沈知言忙表忠心,“真就是玩,叔爷是我亲爷哩,我才不愿离开您嘞。”

“唉……”

老沈头儿定定的看他一会,叹气。

燃把艾草驱蚊,爷俩竹舍外说话。

“唉,忽然就长大了……”

“长大也不是都好,懂事是懂事,但也显着生了,好吧,小鹰终要离巢,不说这些伤春悲秋的也罢,知道叔爷今天为啥这么高兴吗?”见沈知言疑惑,老沈头儿笑了,又道:“你父母早逝,那年大兴善寺老僧曾言,你十二岁有一本命劫,应劫则夭,过则百灾俱消,宿慧觉醒,一世无忧,如今全应验嘞。”

“啊?还有这事呀。”沈知言暗喜。

准不准且不谈,有解释就成。

“就说这水鬼附身之事吧,原本很麻缠的事,让你一句话就消解了,这不正是劫过百灾消嘛,没有宿慧,十二岁的懵懂小儿,哪来这抓人心的本事?”

“怪不得……”沈知言趁机夹带私货。

“咋,怪不得甚哩?”

“孙儿好像忽然会了很多东西,今儿见叔爷晃手里的小棍儿,像敲鼓。”

“哈哈,哈哈哈……”老沈头儿畅笑。

“天不负我沈四海!后继有人嘞。”

看看时间差不多,爷俩回到竹舍。

老沈头儿打开那木箱。

木箱很大,沈知言定睛看去,见内有数面小鼓居中,侧壁有笛有箫有号有胡琴,另有些许配件杂物,像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但油润光亮,保养极好。

“这是板鼓,名器之领袖,秦腔剧里的定魂声,叔爷身上一多半本事,就在这几面鼓上,今儿就传你吧,这几天你先自个儿玩着熟悉下。你这竹林选得好,安静,雅致,实是修心养性的好地方,吹吹打打也不影响人,收完夏粮后我每夜来此地,传你此技,四狗儿当用心学,用心练,莫坏了祖宗声名。”

见沈知言盯那笛子长箫,老汉笑骂道:“都是些耍帅哄女孩子的玩意儿,小小不言的,那么上心做甚?真真是你爹的种儿。还别说,挺有眼光哩,易家俩丫头都不错,尤其那小的,天赋出众前途无量,收来做媳妇儿倒是也成,老大本也是好的,但长处有些特别……”

“特别?叔爷,哪里……”

老汉忽的顿住,神色惊异的看沈知言,“四狗儿,你小子!不会是都看上了吧?这这这这……啊哟,造孽呀!”

戏腔都急出来了。

“哪有……叔爷别乱说。”沈知言略扭捏。

老沈头儿都活成精了,哪里肯信。

“唉!也罢,好坏都是你自个儿的事儿,自力更生,自享祸福,不定也是你小子的福缘哩,年轻人呀,啧啧……”

他大半生混迹秦腔戏剧届,才子佳人,情情爱爱,男男女女,听多见多经历多,观念已和寻常人大大的不同。虽觉有违常理,倒也不觉有多了不得。说到底,感情生活属于个人私事,彼此两厢情愿,与两旁世人屁的相干。

他爹就是个情种,最后还心甘情愿死到了这上头,儿子随爹,这都是命。

是夜,沈知言把玩着几样宝贝,琢磨了半宿,竹林里时不时会传出几声鼓响,几串笛音,数声箫鸣,偶也会有几缕飘渺琴音。到得红日将出的时候,鼓声簇拥着唢呐,忽的冲出竹林,冲破晨雾,随着那破云而出的太阳,响彻在九岩沟里这小山村上空,不断盘旋回响。

激越、高亢、大气磅礴的唢呐响彻云霄,持续回响在黛蓝天际,村民们仿佛看到一尊金佛双手合什,盘坐云端,映刺太阳金芒,万丈佛光耀眼而出,穿云刺雾,荡涤世间,横扫一切牛鬼蛇神魑魅魍魉,这这这……入他娘的!

佛光都出现了,还有个屁的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