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动感保龄球”

埃里克和迪伦是第一批用午餐的(1)，不过他们很少再在那里等到D先生露面了。科伦拜因是一个开放的校园，所以那些年龄大一点、有驾照、有车的孩子们大多会去赛百味、温迪快餐或分散在住宅小区里的大量“得来速”(2)。科伦拜因的大多数家长还是有能力给孩子们买车的。埃里克有一辆黑色本田披露，迪伦则开一辆他爸爸翻新过的老式宝马。这两辆车每天并排停放在毕业班停车点的指定车位上。午饭时，他们就和几个朋友一起挤进一辆车，随便找点吃的，抽支烟。

周五，D先生有一个大目标，埃里克·哈里斯则至少有两个。D先生希望孩子们明白做出明智选择的重要性，希望周一返校时所有人都好好地回来。埃里克则想要弹药，以及一个舞会之夜的舞伴。

埃里克和迪伦本打算过完周末就去死，不过周五晚上他们还有点活要干：在黑杰克披萨店上完最后一班。埃里克要制造炸弹、采办武器以及用凝固汽油弹做试验，大部分靠的是这份工作的收入。黑杰克披萨店的工资略高于最低标准：迪伦每小时挣6.50美元，埃里克有资历，每小时挣7.65美元。埃里克觉得自己能赚更多。“一旦我毕业，我想我也要辞职了，”埃里克对一个前一周辞职的朋友说，“不过现在不行。等我毕业的时候，我要找一份更有前途的工作。”他说的不是真话。他压根没打算毕业。

埃里克没有任何打算，对于一个如此有潜力的孩子来说，这样子似乎有些奇怪。他是个有天赋的学生，却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没有职业规划，没有明确的目标。这让他的父母很抓狂。

迪伦前途一片光明。他肯定要上大学。他想成为一名计算机工程师，已经被几所学校录取，而且刚刚和父亲一起开车去图森市(3)旅行了四天。他已经挑好了一间宿舍。他喜欢沙漠。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他妈妈打算周一就把学费定金寄往亚利桑那大学。

在过去的几周里，为了安抚自己的父亲，埃里克一直在跟一名海军陆战队征募员打交道。他对此没有兴趣，但用来当掩护不错。埃里克的父亲韦恩曾是一名获得勋章的空军试飞员。23年后他以少校军衔退伍。

就目前而言，在黑杰克披萨店打工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活——收入挺好，还能接触到不少人。克里斯、内特、扎克和他们的一帮朋友都在那里打过工。埃里克对辣妹很上心。他已经追了眼前这位妹子好几个月了。苏珊在同一个购物中心的“妙剪理发店”做兼职接待，所以她总是要帮理发师们拿订的披萨。埃里克也在学校见过她——通常是在他抽烟的时候。他会直呼她的名字——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并且时不时地到她店里来和她聊天。她似乎对他有好感。埃里克受不了这种尴尬，所以老是和她的朋友们打听自己有没有希望。没错，她喜欢他。由于一场晚春的暴风雪，星期五晚上的生意清淡，所以当她来取订餐时，他俩有时间聊了几句。他跟她要电话号码。她给了。

苏珊长得不错，另外埃里克的新老板也宣布了一个新消息。基尔吉斯六周前把这家店卖了，情况正在变化。新老板解雇了部分员工。埃里克和迪伦被留下了，但屋顶上不去了——再没有啤酒和冲天炮了。不过，埃里克给人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基尔吉斯以前就非常信任埃里克，经常让他负责，而新老板在星期五提拔了他。就在他大开杀戒的前四天，埃里克当上了值班经理。他似乎挺开心。

那晚两个男孩都要求提前付他们工资。(4)根据他们已经工作的时间，埃里克要了200美元，迪伦要了120美元。新老板付了他们现金。

下班后，他们去了贝尔维尤巷（Belleview Lanes）。星期五晚上有“动感保龄球”(5)，那是每周一次的大型社交活动。通常会有16个孩子——部分来自黑杰克披萨店这个圈子，部分是外面来的。他们挤在四条相邻的球道旁，眼睛盯着头顶显示屏上的分数。埃里克和迪伦每周五晚上都会去玩。他们球技不高——迪伦平均得分115，埃里克则是108——不过他们玩得不亦乐乎。他们都选了保龄球作为体育课。迪伦讨厌早晨，但从周一到周三，他都会在天未亮时开车去贝尔维尤训练。早上6点开始上课，他们很少迟到，几乎从不旷课。不过他们仍然迫不及待地等着周五晚上：同样的场地，但没有成人监督。他们可以放开一点。埃里克最近迷上了德国文化：尼采、弗洛伊德、希特勒、德国工业摇滚乐队，比如KMFDM乐队和德国战车乐队（Rammstein），还有印着德语的T恤。和人击掌的时候他会来一句“胜利万岁”或“希特勒万岁”。关于迪伦是不是他的跟班，报道里说法不一。迪伦的朋友、邀请他参加舞会的女孩罗宾·安德森通常会在黑杰克披萨店接上他们，然后开车送他们去巷子。不过这周她和她的教会团体在华盛顿。

那天晚上他们很早就回家了——埃里克有个电话约会。(6)他如约在9点后给苏珊打了电话，可是接电话的是她妈妈。她妈妈开始觉得埃里克人不错，直到她说了苏珊去朋友家过夜了。埃里克很生气。她妈妈想，真是莫名其妙，就因为苏珊不在家，埃里克一下子就怒了。遭人拒绝是埃里克的软肋，尤其是被女性拒绝。他不想像迪伦那样一点就爆，但他没忍住，愤怒之情溢于言表。这真是让人恼火。他遭遇了很多次背叛，他的电脑上有一个货真价实的“黑名单”，列的都是可鄙的年轻女孩。苏珊不在其中。她妈妈把她的寻呼机号码告诉了埃里克，他咬牙切齿地发了条信息。

苏珊回了电话，突然之间，埃里克又变得和蔼可亲起来。他们聊了学校，电脑，以及在埃里克背后使坏的孩子。埃里克没完没了地声讨一个背叛了他的孩子。他们聊了半个小时，埃里克终于问起了周六晚上的事。她忙吗？不忙，太好了。他会在下午早点给她打电话。终于成了！舞会之夜。他有舞伴了！

(1)　美国有的学校会安排学生分批用餐，通常按年级高低分先后，以免过于拥挤。——译者

(2)　drive-thru，顾客驾车进入购餐车道，不需要下车就可以进行点餐、付款，拿到产品后驶离购餐车道。很多快餐品牌都开设了这种购餐方式。——译者

(3)　亚利桑那大学所在地。——译者

(4)　新老板克里斯·刘在接受警方问话时描述了两个男孩要求预付工资的事，说他不仅付了，还升了埃里克的职位。

(5)　Rock 'n' Bowl，在暗室中，伴着动感音乐、荧光打保龄球的一种活动。——译者

(6)　苏珊在接受警方问讯时详细讲述了她与埃里克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