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数字说了算

我第一次遭遇统计学，是在我八九岁的时候，我们班举办一次校外考察，看一个有关酒精的展览。展览充满图表和数字，这些图表和数字我当然都忘了。但是我至今还能清晰地回忆起一个色彩鲜明的酒鬼肝脏石膏模型。我们全都围过来观看这个肝脏。不过，更吸引我们的是一个图表，图表上有一个小红灯，每两分钟亮一次。图例解释说，每两分钟就有一个人在世界上某个地方死于与酒精相关的原因。我们都被迷住了。一个拥有一只真实腕表的女孩，很认真地核实那个灯的准确性。但佐西娅·W有更好的反应。她做了一个画十字架的动作，然后开始念起“愿他们安息”。此后，统计数字再也没有在我身上引起如此直接的情绪。我有一位朋友能够在他所读的统计年鉴的每个统计数字里看到人生的恢宏全景：他看见、听见数字，他甚至体验到嗅觉反应。我羡慕他。不知道有多少次，我试图把那些数字转换成图像：一整个男人出现在我眼前，然后是一个加上若干十分之一的女人从他身边跃出。这对不寻常的夫妻接着生了（大约？！）两个孩子，孩子们立即开始猛喝烈性酒，到年底，他们已经喝掉四升半。接着，画面得到一个不仅在生存上是可怕的，而且在语言上也是可怕的现象的补充：祖母的病发和祖父的病亡。伊雷娜·兰道这本《统计学上的波兰人》，可能是为跟我一样充满了被误导的想象力的人而写的。在她这本小书里，她试图呈现一个正常家庭在各种真实生活中的情景。很不幸，这个姓科尔斯基的家庭令人觉得在统计学上很典型，而这种典型立即使他们变得抽象，因为任何个人都不会令人觉得是典型的。这本书很容易消化，但不是特别有营养。大数目理解起来是相当有难度的，在普通的自然谈话中极少能找到位置。在书末，作者本人幽默地劝告读者，与其看这本书，不如拿起一本统计年鉴来读，因为统计年鉴一拿起就很难放得下。

《统计学上的波兰人》，伊雷娜·兰道著，华沙：火花出版社，196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