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楼兰女孩儿

师云清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刚满十一岁那年，祖母六十大寿，自师门告了假下山回家，去接她的人正是父亲。

那时走到皇城郊外的桃花岭，正巧遇见桃花开得万分妖娆，就驻足观赏了一会，没成想碰见个约莫及冠的男子，脚步虚浮，面色苍白，眼中还带着浓重的色欲。

她只记得当时父亲万分不屑，舍了桃花，折了枝早已开败的白梅给她。

那日天气正好，师渊穿着一袭青衫，拿着白梅枝笑眯眯地指着不远处的青年：“可瞧见那人了。”

尚且年幼的师云清好奇地瞄了两眼，操着稚嫩的嗓音下了定论：“脚步虚浮，目光无神，神色……神色不好，嗯，该是阳气不足之症。”

简洁定论，就是肾虚。

师渊听得这话，顿时笑得前俯后仰，揶揄地看着女儿：“你可记住了，这是吏部侍郎家的大公子，最喜欢的就是不足豆蔻的女童，日后遇见了，能整治就整治，不能整治，可就要离远些了。”

她脆生生地应了声是，惹得师渊又是一通开怀大笑。

思绪停止，她的目光忽然转回面前的女童身上。

“可有名字了？”

她抬头，茫然地看着师云清，却惹得周遭人倒吸一口冷气。

女童模样生得极为俊俏，小小年纪，就已经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不知长大后该是如何妖娆。

但唯一的败笔，就出在那眼睛之上。

女童的两只眼睛不像常人，一黑一红，像极了那些聊斋中的精怪。

众人登时倒吸一口冷气。

师暄往后一蹦跶，大呼：“哪里来的小妖怪。”

一个巴掌落在他的在后脑勺上。

师暄一个趔趄，委屈吧吧地转头：“姐。”

“听说西北有一族，曰楼兰氏，貌美，矫健，点朱，落花，眸生异色，我在杏林中有一位有人，亦是双眸血红，想来你与我有缘，那我，唤你叫红叶可好？”提起那位友人，师云清眸中染了几分暖人的温度。

红叶抓紧了她的衣襟，抬头仰望：“师，师……”

说着，她又手指师暄：“师……”

师云清灵光一闪：“师红叶？”

红叶咧嘴一笑。

看来是猜对了，师云清垂眸。

西北以楼兰氏为尊，楼兰氏中又以异瞳为尊，面前的小女孩儿，右眼血红，眉间点朱，眼角落花，皆为楼兰氏标志。

只是为何会被抓到这里来，她摸着眼角：“你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师红叶瑟缩了一下，嘴巴蠕动着，叽里咕噜地吐出一些怪异的腔调。

听不懂！

师云清颇为苦恼放下手：“荆儿，你先带她去我房里换身衣服，等会带去大厅用膳。”

荆儿应了声，想牵着师红叶离开，却被一巴掌拍在手上。

师红叶防备地退后两步，口中发出“啊啊啊”的叫声，转眼死死地瞧着师云清。

师云清轻拍着对方的脑袋：“莫调皮，等用洗漱完，就和我一起用膳。”

今早上为了筹备进宫，她只匆匆塞了点干粮，现在又快到正午时刻，肚子早就在闹腾了。

等荆儿带着师红叶走了，师云清脚步一转，往流水阁走去。

这个时候，母亲应该在喂鱼。

喂鱼的师夫人，正在听着婢女讲述自己女儿的英勇事迹——剑斩齐花楼，鞭指忠义侯。

安秀郡主，在皇城的达官贵族中，也算是出名了。

“那些人都快把郡主给传成是三头六臂的妖精了，简直过分，明明就是那个忠义侯府的二公子有错在先，要不是他们先找少爷的麻烦，郡主至于这么生气么。”婉秀儿嘟着嘴一脸的不满，说着说着，又赶紧替坐着的师夫人捶捶背。

师夫人脸色还有些苍白，眼里却多了几分笑意，她拍拍这位贴身婢女的手：“云清若是不狠点，什么下三流的人都敢爬到我们娘三儿的头上作妖了。”

但凡朝中大臣，总有几个敌对，夫君位及高位，总会惹得一些人眼红嫉妒。

如今夫君死了，有些人就以为他们娘三儿可以随便欺负了。

“娘，你怎么样了？”师暄咋咋呼呼地冲进屋子里面，“病好些了没有……”

师云清紧随其后：“娘。”

瞧着他们两姐弟的性子，师夫人无奈地摇摇头：“我生你们的时候，定时生反了。”

若她的女儿是嫡子，这丞相府，也算是有人传成下去了。

可如今，相府牌匾已摘，换上了师府的牌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