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许众生一梦（第二更）
皮魔仰望“浮黎帝魂”，默默数着那一只只手臂。
“血魔那一只，托起万灵血爵。天魔那一只，似乎是一个法螺？尸魔那一只，好像是九阴棺？”
呼呼——
清风拂过，周天野从容现身。
“你观我这座魔国如何？”
皮魔沉默。
“也罢，你不好评价。且说说此处与血河魔国的差距。”
童密作为血魔道精心栽培的帝子，临入天王山之前，自然去过“九河国”。
“那里宛如地狱，九条血河贯穿九层魔境。每层魔境内的生灵都没有自由，仅仅是血河魔君的血奴。”
除却日常献血外，九河国的生灵还会在魔君驱使下进行永恒血战。以战俘充作祭品，割喉放血、挖出心脏献给魔君，是最能取悦魔君的祭献仪式。此外，魔君会不定时从九河国抓人，当做他的试验品。
“相较之下，你这里……”顿了顿，皮魔神情复杂，“很安逸？”
“是啊，安逸。”
周天野仰天长叹：“安逸好啊，百姓不受苦，多好。”
百姓？
皮魔用一种奇怪眼神看向周天野。
“你知道吗？父亲从小训斥我，说我是个泪包子。随便遇到一点事，就只会掉眼泪。”
周天野摇头苦笑：“儿时，别的孩子能杀猪宰狗。我却只会抱着自家老狗，死活不让大人宰杀。眼见山林里小兔子被豺狼叼走，我也会掉眼泪。甚至本打算带着猎枪去帮小兔子报仇，可看到那豺狼将小兔子叼给自己奄奄一息的老母亲，我还是哭。看到饥荒饿死的难民，我哭。遇见病重而死的老人，我依旧只会哭……”
他絮絮叨叨，努力按照本世界土著的儿时生平编瞎话。
拜托，我前世在城市长大。什么时候敢一个人去山林，还小孩子拿猎枪？
但对皮魔而言，这点谎话明显恰到好处。
具备童密记忆的他，清楚周天野在天王山之后的经历。甚至也清楚，周天野是怎么进入天王山的。
作为被掳来的凡人祭品，他是十万祭品之一。
按照帝子们推测，之所以周天野初期能成长那么快。应该是利用类似魂魔道的秘法，将十万怨灵之力加持在自身。
得怨灵之力，必然要为其还愿。
所以，周天野一定站在五万魔修的对立面。
甚至魔道十大君，都有可能是这“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怨灵的复仇对象。
“直到我进入天王山那一天。看到众多与我一样的人，在魔道大君们面前没有半点反抗之力。那一霎，我突然悟了。”
青年面上闪过圣洁的光辉，身后隐约浮现一道宝轮。
“众生皆苦，天道不公。”
周天野在皮魔跟前振振有词，说着自己完全不信的诳言。
“既然天道不公，那就由我来做这个‘天’。既然众生皆苦，那就将众生渡入我门，以我之力为天下求一个公平！”
轰隆——
天空骤然划过惊雷。
当然，在蒙境之内，这惊雷是他念动所化。
但气氛到了，一道惊雷闪过，更能增添几分氛围感。
皮魔呆呆看着他。
“你——你建立魔国的本意，是……是打算把众生统统拉入你的魔国？可……可如此一来，他们可都死啦！”
青年目光一暗。
“除此之外，又有其他办法吗？正道不可信，也无法救赎众生。而魔道那几位大君，哪个把天下苍生放在心上了？”
只有我，懂吗，只有我！
所以，你要帮我。甚至可以用你的皮魔之身，为我施展祭献舍身，懂了吗！
诸般念头在心中闪过，面上，青年神情刚毅。
“我当然清楚，入极乐国的魂魄其实已经死亡。但比起让他们被魂魔抓去炼成魂幡上的怨灵。还不如在我的蒙境享受片刻安宁。”
皮魔想到李家村那些不知死亡，仍在享受安宁生活的村民。
是啊，他们并非周天野所害。而是李淳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所为。但到头来，他们却可以在蒙境得到一丝慰藉。
魔道十大君实力有多强，通过童密记忆，皮魔也清楚了几分。前番魔君们彰显神通时，他也有所感触。
正面对抗，区区魔相境的周天野能做什么呢？
能为一群本该死亡的亡魂谋取一点安宁，已经是他的力量极限了。
比起他，很多人尚且做不到这一步。
“而且，我已经想到办法。如果将天下苍生统统纳入蒙境后，再把天地炼化为元气。我的魔国便可成为新的天地。那时候，就可以让众生如同活人一般，在新天地生活。”
新天地！
复活！
皮魔愣住了。
在这家伙心中，竟还有这般宏大志向？
“这……这太难了。”
“难也要有人去做。难道因为难，便望而却步，漠视芸芸苍生在正魔交锋下受苦吗？”
青年沉声道：“在我进入天王山的那一刻，‘过去的我’便已经死了。背负十万怨灵的我，在天王山内苦苦挣扎，最终拿到魔帝传承走了出来。我坚信，只要我愿意努力，就一定会成功。不，是必须成功。为了我背负的所有魂灵，我一定会开启新世界。”
看，多么伟大的宏愿，多么悲壮的理想主义者？
这就是周天野特意打造“蒙境”的缘由之一了。
亲眼看到蒙境，看到比天魔大君们更优的平等世界，难道能否认周天野这一片“赤诚之心”吗？
现世过于悲惨，我愿意为众生打造一片理想净土。
在我的世界，没有压迫，没有杀戮，只有逍遥自在、人人平等。
口号而已。
但这个口号，足以拉拢很大一批在现世失意的失败者。甚至在很多理想主义者跟前，也会把周天野视作同类。
明明是作恶，践行天魔一脉沉沦众生的魔行。但因为表面上的装潢，人人都以为他在行善。
能让正道钦佩，让正道信服，甚至让正道为自己主动捐躯的魔，才是合格的一流天魔啊！
看到皮魔震惊的神情，周天野有些索然无味。
自己精心编织的“新世界骗局”，是对九大神兵持主们准备的骗局。对这个单纯、没有前身记忆的傻子——诓骗起来没甚成就感。
皮魔沉默不语。
仔细回想周天野这一路行径，似乎……似乎一切都说的通了。
甚至前不久，他疯狂折磨自己，压榨自己的极限塑造尸魔化身，在皮魔眼中也有了另一重意义。
他所代表的，不是自己一个人。
是蒙境众多幽魂，是那十万无辜怨灵。
因此，周天野不能停下，不能失败。
他必须成功，这是他的宏愿。也是“已经死亡”的，属于天王山之前的周天野，他临终的悲愿！
一通脑补后，皮魔再看周天野的眼神，莫名多出几分怜爱与钦佩。
一个孤身行走在不被人理解道路上的伟大英雄。
他的道路注定充满谩骂与坎坷。
“你……我……关于你的新世界，我能做些什么吗？或者说，你现在做的事，跟这个计划有关吗？”
“我需要人，需要合适的人手，需要践行‘开辟新天地’宏愿的同伴。这就是太岁宫。”
青年骗起人来，是一条接着一条。
“我构想中，太岁宫以十二神煞为首，下有六十甲子阁。每一阁有三百余人。人不需要多，只要精英。但不能对外生长，我们是隐藏在地下的组织。目标只有一个，击败正魔两道。将世界同化入浮黎之国，打造全新的世界。”
半真半假。
关于新世界的部分，是假的。
但拉拢同伴的想法，是真的。
在周天野眼中，两位魔帝的愚蠢，正因为他们半路开香槟。
正道还没全部弄死，你们早早把自己的本性展露出来，那不是逮着让魔道和正道联手先弄你们？
周天野的想法很简单，拉一批打一批。我通过“人人平等的极乐净土”编织一个巨大宏愿，吸引众生心生向往，并拉拢众多理想者，利益相关者一起帮我打造“浮黎魔国”。
而浮黎魔国真是一座永恒自在，人人平等的国度吗？
一个践行天魔道果的魔国。其本质，不就是一个以天魔周天野意志运行的国度？只是周天野在表面上，宣称给予众生平等，给予众生一场幻梦。
如他所言“许众生浮黎一梦”。
梦，终究只是一场幻梦。
只是时间的长短，是否会从中醒来。
醒不来的梦，不就是一生快乐自在，逍遥极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