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成长,我想告诉你的事
让孩子像孩子一样生活的时间越久,他们就越能更好地长大成人,这样的说法看似自相矛盾,实则是一句真理。研究表明,越是允许孩子们更多地去玩泥巴、做游戏,去自主寻找各种问题的解决办法,他们越会在日后的生活中茁壮成长。
几年前,我去参加了一位朋友的孩子的洗礼[3],神父当时曾问这对父母,他们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成为怎样的人。此后,我经常想起这个问题,以及与之对应的那些答案。我们希望孩子成为一个善良的人。我们希望他们有独立的思想,有共情能力和恻隐之心:共情能力是指能切身体会到另一个人的情绪;恻隐之心则是在此基础之上,多了一层想帮助他人的欲望,而这欲望又不至于让他人的磨难影响自己的生活。我们希望孩子们有韧性,有自知之明,足智多谋又谦恭有礼,并且终有一天,能作为一名有责任感的成年人去面对这个世界。
但在这一系列的希冀之中,我们掉入了一个陷阱。我们仿佛认为,自己该对孩子一切的优良品质负起最终责任,对他们不那么优良的品质更是如此。千禧一代的孩子(比如我)和我们的上几代人[4],可不是从小就有父母在边上拿着纸和笔记录KPI[5]的。“好奇心?一大堆。韧性?还有提升空间。”恰恰相反,我们的父母给了我们空间去自主学习、培养这些技能和品质。
在过去四十年中,我们的育儿方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我们对父母的期望值一直在稳步上升。“直升机式父母”(“盘旋”在孩子身边,提供过度保护,从而导致孩子丧失独立性)越来越多,“母职内疚”[6]越来越普遍,还有了“职场母亲式内疚”和“全职母亲式内疚”的细致划分。为人父母,尤其是为人母亲所产生的内疚感,似乎比在忏悔室[7]里感悟的还要多。同时,社会对育儿这件事的看法也出现了分歧:一边是维多利亚式的“孩子可以被看见,但绝不能被听见”的育儿哲学,比如父母在与孩子一起乘飞机时,会给其他乘客分发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耳塞;另一边则认为,孩子就应该像孩子一样生活,父母(和其他的成年人们)则应该调整自己的计划,尽力满足孩子的这一需求。整体来说,我更倾向于第二种主张,但也许我们更应该做的是找到一个中间值,并且停止对这类父母的苛责。后来,新冠疫情暴发了,但有些父母仍然将孩子送去学校或者托儿所,这一行为让其他的父母大为震惊。陪伴孩子学习的同时兼顾自己的工作,成为育儿的终极边界。
其实在疫情发生之前,父母们已经开始倾向于规避风险,“直升机式父母”也已不再是一个全新的概念。自己出门玩耍,等到路灯亮起时再回家,这样的童年记忆对我们的祖辈来说是常事,但对于如今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来说,已经十分陌生了。我们这几代人从小就被保护着,我们眼中的世界似乎处处充满风险。虽然真实的风险的确存在,尤其是对于孩子们而言,但是那些适度、适量且可控的“冒险机会”,能极大地帮助孩子成长为一个有韧性、有自信心的人。
“我不得不在下雪天走十五公里才能上学!”
我们都热衷于提醒自己的下一代,他们的生活条件是多么好。我挣扎着想找出,那些在20世纪80年代长大的孩子们,能说出什么和上文相似的宣言:我们不得不等到电台播出自己喜欢的歌,才能在磁带上把它录下来!对于在当今社会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们来说,未来的忆苦思甜会变得更加困难:也许他们可以说,自己当年只有二十个流媒体平台可供选择?当然,有些童年风险的消失是必需的、正面的。比如说,为保证孩子们在学校里的健康和安全,而采取更严格的监管措施,或是制造更安全的游乐器械,减少事故的发生。但整体来说,社会替孩子们移除了太多天然存在的风险,这也就剥夺了培养他们韧性的机会,所以我们必须再为他们制造一些锻炼的机会。
我在悉尼的一所私立女子学校里担任高中教师,并且是学校健康规划项目的负责人。同时,我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我的孩子叫杰克和爱丽丝。我时常觉得,自己在儿童发展、积极心理学和韧性方面的研究是双管齐下、事半功倍的:我在学校里为职业发展而了解到的知识,可以在家庭生活中得到实践,而我在家里和孩子们相处的经历,又能指导我在学校里开展新的活动。因为我是一位母亲,所以更能理解家长们在面对学校时可能遇到的困难;又因为我是一名老师,所以更会对学校和老师们的辛勤工作心存感激。(老师和母亲的双重身份还意味着,不论我以哪个身份工作,都会受到评判,比如当我在操场上告诫孩子们“自己的玩具得自己负责”的时候;再比如听人感叹“你有这么多假期,真好啊”的时候。)每次参加完教学规划会议,我都会给那些同为母亲的朋友们发去一些笔记。
在某一次教学规划会议之后,我和一个朋友开玩笑说:“我们需要的是一份清单,罗列出孩子们在进入高中、成年之前必须面对的风险。”那位朋友觉得这个点子很不错,应该被写成一本书。我并不是一名儿童心理学专家,也不是什么培养孩子韧性的大师,但我是一名深谙健康心理学和积极心理学的母亲和老师。在这本书的写作中,我既参考了自己为人父母的亲身经历,也结合了多年以来的教学经验,我教授过的青少年们有着各种不同的背景,他们童年时期的韧性和自我效能[8]程度也大相径庭。
我不是个完美的母亲,我的孩子们也并不完美,他们还在成长过程中,所以我无法准确地告诉你们他们将来会成为怎样的人。但我坚信,作为家长,我们应该培养孩子的自主性,让他们变得善良、有好奇心,并具备批判性思维。我们希望孩子们在跌倒时,有能力自己站起来,但又希望他们能明白何时应该寻求帮助、向谁寻求帮助。同时,还希望他们有信心,相信自己能独立解决许多问题。如今,各种精神疾病和焦虑情绪在儿童和青少年群体中愈加普遍,这正体现了以上这些能力的重要性,而培养它们的唯一方法,就是允许孩子们像真正的孩子一样生活,让他们去尝试、去跌倒、去失败。我们爱他们、支持他们,但同时也要相信他们的韧性。在人生这趟旅程中,孩子们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