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川南滇北僰人文化
“僰”是西南夷古老的族群,最早记载“僰人”的文献史料,见于《吕氏春秋·恃君览》:“氐、羌、呼唐、离水之西,僰人、野人、篇笮之川,舟人、送龙、突人之乡,多无君。”[4]指明“僰人”为西南夷族群之一。
《史记》《汉书》《后汉书》都有僰人的记述。《华阳国志·蜀志》说:“建元六年(前135),分蜀、广汉置犍为郡。”[5]《汉书·地理志》所列犍为郡属县以“僰道”为首[6]。《说文·人部》对“僰”的解释是:“犍为蛮夷,从人,棘声。”[7]
《华阳国志·蜀志》“僰道县”条记载:“高后六年置,治马湖江会。水通越嶲,本有僰人,故《秦纪》言有僰童之富。汉民多,渐斥徙之。”[8]
“道”是汉代在边远地区设置的县,所谓“(县)有蛮夷曰道”[9]。前引《汉书·地理志》“僰道”应劭注说:“故僰侯国也。”指的就是周秦时期的“僰人国”,其地在汉代犍为郡,今川南、滇东北地区。
《元和郡县图志》卷三一《剑南道上》“戎州”条:
禹贡梁州之域,古僰国也。初,秦军破滇,通五尺道,至汉武帝建元六年,遣唐蒙发巴、蜀卒通西南夷自僰道抵牂柯,凿石开道,二十余里,通西南夷,置僰道县,属犍为郡,今州即僰道县也。[10]
汉代犍为郡在今四川彭山以南至云、贵北部一带,这里是“僰人”的主要分布区。任乃强先生说,僰人是“能操汉语之少数民族”,在周秦时期,广泛分布于青衣以南、氐筰以东、巴楚以西广大地区[11]。到晋代,当地的“僰人”一部分逐渐被汉化,一部分则可能向南迁徙而融入到其他民族群体中[12]。童恩正认为,春秋时期开明氏统治蜀国时代,今川南地区的僰族,已然臣服于蜀,在蜀的影响下,经济社会有了长足发展。秦灭巴、蜀以后,僰人“慕义来宾”,接受更多、更深的中原文化。随着中原地区的移民向僰人居住区迁徙,僰族的一部分逐渐与中原移民融合,而另一部分则向南移居。因为秦灭巴蜀之后,川南的僰族社会经济得以快速发展,所以秦汉时期通西南夷均以“僰道”为出发地;而司马迁在书写《史记·西南夷列传》时,也就没有再将这一地区的僰人单独叙述[13]。言下之意,司马迁已然不将“僰人”视为“土著夷人”了。
学术史上,僰人或者僰族的文化,往往被联系到此区域内的“僰人悬棺”。此种联系显然是不妥当的。林向认为,目前所知最早记载“叙南悬棺”的是北宋《太平寰宇记》卷八八《剑南东道七》“泸州风俗”条:“其夷僚与汉不同……巢居岩谷,因险凭高,着斑布,击铜鼓,弄鞘刀。男则露髻跣足,女则椎髻横裙。夫亡,妇不归家,葬之崖穴。”[14]北宋时今云南昭通一带是与乌蛮交界的“叙州领羁縻州”及“泸州领羁縻州”地,此地早已没有“僰人”的踪迹,流行崖葬习俗的是“夷僚”的“僚人”而不是“僰人”或“乌蛮”。元初李京《云南志略》“诸夷风俗”载:“土僚蛮在叙州南,乌蒙北皆是,男子及十四、五即左右击去两齿,然后婚娶,人死则以棺木盛之,置之千仞巅崖之上,以先坠为吉。”一样确认“叙南崖葬”属于“僚人”而不是“僰人”。因此,川滇间“僰人悬棺”于史无证,它是套用清代叙南某些地方志的讹传而成的错误说法,悬棺与僰人无关[15]。
那么僰人的考古学文化是什么呢?战国晚期至西汉初,今川南一带,即汉代犍为郡之地,主要的考古遗存是属于巴蜀文化系统的土坑墓。其随葬器物除巴蜀文化常见的铜器、陶器外,汉文化、楚文化等外来文化因素较多,说明这些墓葬的主人和中原、荆楚等地区关系密切[16]。因此,今四川南部战国至秦汉时期的土坑墓遗存所代表的犍为僰人文化,具有明显的汉文化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