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夜幕降临，比安卡终于安置好了所有人。送走最后一位华工，比安卡长舒一口气，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安排住宿、准备晚餐、确认生活用品清单……这些琐碎的事务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精力。
拖着疲惫的步伐，比安卡回到了自己的宿舍。房间里一片漆黑，空荡荡的，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洒落进来。虽然如此，这里弥漫着的淡淡的金属和机油味，还是让她颇为放松，这是她熟悉的味道，也是家的味道。
见隔壁父亲房间灯还亮着，比安卡换上轻便的家居服，正好问清楚白天父亲没聊完的话题。
比安卡推门而入，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海因里希伏案工作，面前堆积着小山一般的文件。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这么晚还没休息？”
“没办法啊，自己带过来的人，怎么说也得我负责到底，厂里除了我也没人会西语和汉语。父亲你也是，这么晚了还在工作，早点休息吧。”
海因里希放下手中的钢笔，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说道：”今天有些文件需要处理，你先坐一会儿，马上就好。“
比安卡没有说话，静静地走到海因里希身后，轻轻地给他揉捏肩膀。海因里希舒服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享受着女儿的孝心。
“没想到啊，比安卡第一次往家里带人，居然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怎么样，特蕾西亚的房间布置好了吗？“海因里希问道，语气中充满了慈爱。
“老头子，瞎说什么呢？”比安卡一闹，连着手上的力也加重了一倍。
“啊！停停停！闺女我错了！“
海因里希揉了揉肩膀，傻呵呵地笑出声，”比安卡，咱家有钱了！以后你不用那么辛苦了。”
比安卡：？？？
“不是，父亲你解释清楚！发生了什么？你卖勾子发财了？还是哪个富婆不开眼，让你傍上了？”
“斯柯达打算收购我们，他们打算出资1000万，换取沃尔夫冈约六成的股份。”海因里希将手中合同递给比安卡。
“不行，我反对！”比安卡立刻抗议，“沃尔夫冈已经有一成股份给政府了，再送出去六成，那我拼死拼活出差拉订单，岂不是给别人挣钱？”
“你看一下合同，斯柯达开出的待遇非常优厚。“
“不是啊，咱们做的好好地，眼看生意有了起色，为什么要把股份拱手让人？”
比安卡十分委屈，颇有“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的意味。
“正是因为生意有了起色，为了不招致祸患，我们必须这样做。”海因里希慈祥地拍了拍比安卡的肩膀，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对政zhi太不敏感。
“我们是日耳曼人，不是捷克人，”
海因里希语重心长地说道，
“无论我们怎么努力，都难以完全融入捷克的核心利益圈层。捷克人始终把我们当作外人，我们永远无法真正获得他们的信任。”
他顿了顿，仿佛在组织语言，“如果我们继续扩张，肯定会引起别人的眼红和忌惮。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海因里希叹了口气，“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寻找一方足够强大的存在来庇护我们。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夹缝中生存下去。”
“父亲！”比安卡忍不住打断了海因里希的话，“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海因里希眼里闪过一丝痛苦，但他还是继续耐心地解释，“比安卡，你还年轻，你不明白，这个世界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奥匈帝国解体后，我们这些日耳曼人在捷克境内的处境就非常尴尬。在捷克人眼里，我们这些日耳曼人，始终是潜在的威胁。”
海因里希指着地图，对比安卡解释道：
“你看，捷克的北边是愈发强盛的德国，南边是捷克的前宗主国奥地利，这两个国家在历史上，和捷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对捷克一直虎视眈眈，想要恢复昔日的荣光。”
海因里希接着说道：“作为捷克境内的日耳曼人，捷克政府一直提防我们，生怕我们引狼入室，让好不容易取得独立的捷克再次成为日耳曼人国家的一部分。”
“可是……”比安卡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海因里希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海因里希苦笑着说，“你想说，我们和德国那些家伙不一样，我们对捷克没有恶意。可是，孩子，政治是冰冷的，没有人会在乎你的真心。”
“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据我所知，和德国暗通款曲、眉来眼去的，主要是苏台德地区的……”
想起自己和赛斯-英夸特的互动，比安卡突然有些心虚，“好吧，父亲你说得对。”
比安卡拿起收购合同，直接翻到了最后的条件部分。不得不说，斯柯达给海因里希开出的价码还是很不错的，收购完成后，沃尔夫冈兵工厂会变成斯柯达兵工下辖的子公司。
海因里希的职位依旧保留，但是只能在行政和技术中选择一项，除了股份分红外，海因里希还能从斯柯达领取一份不错的薪水。比安卡则会在斯柯达的引荐下进入布尔诺理工大学学习，毕业后可进入斯柯达总部或留在沃尔夫冈。
除此之外，双方如果打算出售手中股份，另一方都有优先权……
“等一下，父亲，如果我们在收购日前，使得厂子的估值又一次大涨，那么理论上是不是可以减少斯柯达持股的比例？”
“理论上是的，但是工厂生产能力以及饱和了，工人都分两班日夜不停赶工，就算有新市场，我们也吃不下。”
“你还记得我去奥地利那一趟旅程吗？”
“记得啊，这么啦？”
“我们没产能，斯太尔有啊！我用你的名义和斯太尔合资了一个瑞士公司，只要拉来订单，完全可以通过这家皮包公司赚一笔。”
“订单呢？除了西班牙，其他欧洲国家的军火市场，都被本国的军工业垄断着，哪有那么容易挤进去？”
“你放心！客源绝对没有问题！等再过特蕾西亚几天，你自然就能看到他们了！”
比安卡信心十足地拍拍胸脯，一脸得意，“女儿长大了，你就等着看我哗哗往家里赚钱吧！”
“好了，别贫嘴。“
海因里希被比安卡的样子逗乐了，“你有时间陪我耍宝，还不如去陪陪特蕾西亚，人家女孩子第一天来捷克，人生地不熟的，到来晚上，最是脆弱孤独的时候，你去好好陪陪她。我这边还有工作要忙！”
“啥工作啊？我听瓦茨拉夫说你打算参与新武器的招标？”
“是反坦克武器。西班牙内战暴露出步兵在装甲部队面前的不堪一击，陆军希望制造一种比现有反坦克枪更轻便的武器，最好能单兵携带，在空旷环境下给步兵一种对抗敌方装甲部队的手段。”
“反坦克手雷？只要装药够，就能把坦克瘫痪掉。或者燃烧瓶、地雷？“
“不行，射程太近了。”海因里希摇摇头，“我的思路是制造一种更轻的弹头，这样在装药量不变的情况下，弹头的出膛速度会更快。问题是轻弹的存能性和稳定性都不足，一旦距离稍远动能衰减的很厉害……我真是糊涂了，和你说这些。“
海因里希突然想到什么，挥手驱赶比安卡离开，“年纪轻轻的不要满脑子工作，多珍惜身边的人，好好陪一陪她，别学你父亲的样。”
比安卡离开书房后，海因里希便一头扎进了书籍堆里。轻量化反坦克枪弹头的设计思路，就像一团乱麻，始终找不到头绪。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开灯运转中的生产车间，思绪却飘向了远方。
“海伦娜，我们的比安卡长大了。”
与此同时，比安卡正鬼鬼祟祟地在特蕾西亚房间前探头探脑。
“特蕾西亚，你睡了吗？睡了我就来夜袭你咯！”
“比安卡？快进来吧！“
比安卡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特蕾西亚正对着镜子梳理着自己湿漉漉的金色长发。听到动静，特蕾西亚回过头，看到是比安卡，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比安卡……”
见特蕾西亚小猫般热情的靠上来，比安卡故作生气地嗔怪道，“怎么头发还没擦干就出来了？夜里风大，小心着凉！”
虽然嘴上那么说，比安卡还是走到特蕾西亚身后，拿起毛巾替她轻轻擦拭着头发。
“怎么样，今天过得还顺利吗，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比安卡，我发现厂里工人都不讲德语。虽然语言不通，不过大家都很友善。给我几天时间，很快我就适应啦！”
“你呀，多替自己考虑考虑，不要总是报喜不报忧。很快就能适应？那就是说现在还没适应喽？”
比安卡无奈地笑了笑，动作却更加轻柔。温热的毛巾包裹着特蕾西亚的发丝，轻轻的吸走里面的水分。
“亲爱的，不用担心给我添麻烦。第一次见到你，我便相信了天使的存在。你是上帝赐予我的礼物，我怎么舍得让你受委屈。以后沃尔夫冈就是我们的家，不管是我还是我的父亲，都是你的家人。“
比安卡环顾特蕾西亚的房间，“这么大的房间，一个人多孤独啊！正巧丽塔不在，我也一个人，今晚索性我搬过来陪你好啦！”
特蕾西亚的脸颊泛起一抹红晕，她低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比安卡看着眼前这个金发碧眼的女孩，心中涌起一股怜爱之情。特蕾西亚的美是那种纯洁无暇的美，像未曾待放的百合，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呵护。
“以后你安心睡觉了，这里很安全，再也不会有血腥的黑帮械斗，突如其来的空袭或炮击，只有我们平淡而又悠长的生活。”
特蕾西亚抬起头，眼眶里闪烁着泪光，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地抱住了比安卡。
考虑到两人都经历了长途跋涉，此时正是疲惫的时候，比安卡在被窝里也没做什么小动作。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有特蕾西亚轻微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
比安卡并没有睡着。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映照在特蕾西亚恬静的睡颜上。她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在枕边，几缕调皮的发丝拂过她白皙的脸颊，更衬得她肌肤胜雪，吹弹可破。比安卡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地描摹着特蕾西亚的眉眼，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不、不行，特蕾西亚简直可爱的犯规啊！比安卡咽了咽口水，试图从特蕾西亚的怀抱中抽出手。
“比安卡……我困。”特蕾西亚的声音带着一丝迷糊，显然是还没完全清醒。
比安卡如同触电般停下动作，放弃了把手从特蕾西亚环里抽出来的念头，“不好意思，不小心动了一下。”
朦胧中的特蕾西亚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蜷起身子，用腿夹住比安卡，毫不客气地把比安卡当成了人型抱枕。
比安卡暗暗叫苦，她印象里的特蕾西亚的睡姿，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仪态端庄得好似做祈祷一样。也许是陌生的环境激发了她潜意识里的不安，或者出于对比安卡的信任卸下了防备，今天的特蕾西亚睡姿格外的黏人。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不行，念这个没用。”
比安卡开始疯狂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强迫自己无视一侧的特蕾西亚进入梦乡，“所罗门的歌、是歌中的雅歌。愿他用口与我亲嘴．因你的爱情比酒更美……艹，这个更不行。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