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离布拉格,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映照在特蕾西亚那双美丽的蓝色眼眸中,仿佛时间也在此刻加速流逝。来到陌生的环境,特蕾西亚显得局促不安,双手紧紧地攥着裙摆,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是晕车吗?”比安卡轻笑一声,打破了车厢内的沉默。比安卡说着,自然地牵起特蕾西亚的手,将它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胸前。
感受到从比安卡掌心传来的温度,特蕾西亚的心跳也不由得加速了几分。她顺从地依偎在比安卡肩上,仿佛这样能让她多出几分安全感。
特蕾西亚小声地嗫嚅道,脸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没,没有,小姐,我只是……”
“好好的裙子,可别扯坏了,不然穿着破裙子和我父亲见面多失礼啊,”
看着特蕾西亚惶恐不安的表情,比安卡轻轻一刮鼻子,
“好啦,我开玩笑呢,我父亲是虔诚的天主教信徒,我和他提起你后,他就一直期待和你的见面。你看,他特地派了管家瓦茨拉夫先生亲自开车接应我们。”
“啊!”特蕾西亚急忙道歉,慌乱中,她这才注意到驾驶座上的人并不是比安卡的司机,而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她连忙再次道歉,“对不起,管家先生,我不知道开车的人……”
“没事没事,特蕾西亚小姐无需拘谨,年轻人彼此亲热点也是正常的。”
瓦茨拉夫沉稳地握着方向盘,说话时也看着前面的路况,语气似乎十分平淡。比安卡看向后视镜,发现老管家早已满脸姨母笑,连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车子缓缓驶入沃尔夫冈兵工厂,管家瓦茨拉夫打开车窗,与站岗的哨兵交谈几句,便顺利地开入厂内。
“这就是比安卡小姐家吗,感觉就像进了兵营一样呢!“
比安卡也有些奇怪,沃尔夫冈发生的变化让她都有些陌生。
瓦茨拉夫及时地为比安卡解释道,“如今的沃尔夫冈兵工厂,已经在陆军武器局那里挂了名,除了替军方生产冲锋枪之外,老爷还参与了另一种新武器的招标。特蕾西亚小姐初来乍到,等下别忘了领取一块厂牌,这样除了最高机密的试验场和设计车间外,其他地方都可以涉足。”
随着轿车在厂区行政楼前的空地停下,瓦茨拉夫恭敬地为比安卡打开车门,“欢迎回家,比安卡小姐。”
“瓦茨拉夫爷爷,好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比安卡笑着拍了拍老管家的肩膀,随后转向特蕾西亚,带着几分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介绍道:
“来,之前车上不算,现在我再重新介绍一遍,这位是瓦茨拉夫先生,我们家的管家,已经在沃尔夫冈家族服务了几十年了。”
瓦茨拉夫微微欠身,向特蕾西亚致意:“您好,特蕾西亚小姐。”
特蕾西亚急忙抬手想在胸前划十字,又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连忙改成提裙礼回应道:“您好,瓦茨拉夫先生。”
“哎、哎,好孩子,快上去吧,老爷怕已经等着心焦了。”瓦茨拉夫看着眼前举止得体的特蕾西亚,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轻轻拍了拍比安卡的手,示意她们上楼
“小姐出生时,我便期待着小姐长大后,带着对象回来的那一天,如今算是等到了。”
“去去去,老爷子你瞎说什么呢——”比安卡俏脸一红,娇嗔地打断了瓦茨拉夫的话,她可不想让特蕾西亚误会,连忙解释道,“特蕾西亚,别理他,我们走。”
面对瓦茨拉夫善意的调笑,比安卡也懒得多解释,傲娇地一扭头,拉起特蕾西亚匆匆离开,只留下瓦茨拉夫爽朗的笑声在身后回荡。
“特蕾西亚,等下你别紧张,我父亲很开明的。要是德语忘了怎么表达,你就说西语,我给你做翻译。没事的,一切有我。”
走在楼梯上,比安卡还不忘叮嘱特蕾西亚。
“闺女!”开门一瞬间,比安卡便看见海因里希激动的脸。
“父亲,别这样,别吓到特蕾西亚。”
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海因里希脸上的表情瞬间收敛,一秒钟就恢复成那个沉稳严肃的兵工厂厂长。他清了清嗓子,恢复了往日的威严,语气沉稳地说道:
“请进!”
这才对味嘛!
特蕾西亚走进办公室,看见一名沉稳得体的中年男性。海因里希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前,桌上堆放着厚厚的文件,手里握着钢笔,眉头紧锁,仿佛正在处理什么棘手的问题。
这就是比安卡的父亲吗,好严肃的气场。特蕾西亚的心跳不禁快了几分。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到比安卡身后的特蕾西亚,眼中闪过一丝喜悦。
“父亲,我回来了。”
比安卡上前亲昵地挽住海因里希的胳膊,笑着说道:“这位是特蕾西亚,我从西班牙带回来的朋友。”
特蕾西亚局促不安地走进房间,微微屈膝行礼:“您好,沃尔夫冈先生。”
海因里希内心早已激动万分,却还做出云淡风轻的姿态。只见他放下手中的钢笔,缓缓带上镶有金丝的眼镜,上下打量着特蕾西亚,沉声说道:“你好,特蕾西亚小姐。比安卡经常提起你,说你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修女?”
特蕾西亚的脸颊顿时变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不是……”
“不用否认,特蕾西亚,你的确是一个优秀的修女。暂住在小村庄时,你受到了村民和叛军的欢迎和尊重;回到马德里后,你又帮助阿尔贝托,一边安抚伤员,一边替死去的成员组织葬礼,团结士气。”
考虑到修女的身份能更好的帮助特蕾西亚融入沃尔夫冈的新环境,比安卡一番话语,既暗示特蕾西亚承认自己的身份,又向父亲介绍了特蕾西亚的事迹。
海因里希微微颔首,没有追问,而是转头看向比安卡,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比安卡,厂里环境不怎么好,你怎么能把特蕾西亚小姐带到这种地方来?你们先和瓦茨拉夫回家,等我忙完了厂里的工作,晚上一起出去吃饭。”
“父亲,您就别担心了,特蕾西亚不是娇生惯养小仙女。”
(我知道这里用这个词不合适,但一下子想不到更贴切的词)
比安卡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除了特蕾西亚,我还带来了一群特殊的‘工人’,我希望能早日帮助他们也融入我们的沃尔夫冈兵工厂的大家庭。”
“哦,你在电报里提起过那群受过伤的西班牙人,他们受你雇佣并受伤,大不了老爹出钱替你养着他们。”
“不不不,电报里没解释清楚,我的意思不是单纯养着他们,而是给他们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他们得凭劳动养活自己。”
比安卡清楚“升米恩,斗米仇“,沃尔夫冈不能无条件养着他们,否则只会养出一群携恩求报、得寸进尺的寄生虫,尤其是这群人多是前帮派人员,道德底线并不高。
她一不想给沃尔夫冈兵工厂财政增添负担,二也怕养懒汉会引起辛勤工作的普通工人眼红。
“虽然受过伤,但是他们都是身强体壮的男人,腿脚不方便的可以做组装车间或者成品包装的活;缺手指的可以做对手部精密度要求没那么高的工作;哪怕右手臂断了,我们宁可花钱给他们做假肢,让他们练左手写字,干质检或低级文员的活……“
“很好,比安卡长大了,这方面想的比为父周到。你去拟定一份章程,之后我找人去办。”
”特蕾西亚,关于你未来在工厂的工作安排,你有什么想法吗?“
比安卡温柔地问道,目光转向了特蕾西亚,“我有一个初步的想法,想听听你的意见。”
她停顿了一下,给特蕾西亚预留了思考的时间。
”如果你愿意,我打算在厂里建一个由你主持的小教堂,这样工人们周末也有了更多的休息时间;如果不愿意,也有别的工作,比如做这些西班牙工人的总管理人,或者参与西班牙市场的订单和客户交接。“
“没事,这些事不急于一时。特蕾西亚才刚来,这么也得好好玩几天。“
海因里希站起身,”比安卡说的没错。厂里没有教堂,工人们想做弥撒祷告等活动,必须走几公里路去布拉格市区的教堂,一来一回算上出汗后要洗澡,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随着工厂生产规模的扩大,工人越来越多,的确有必要在厂里开办一个小教堂。“
“我愿意服从比安卡的安排,不过,开教堂和一般商店不一样,不是一拍脑袋就可以开的。我需要先回阿穆德纳圣母主教座堂,补办一份证明我身份的证件,然后找到这里的教会申请转入当地教区。想开教堂的话,还需要认定沃尔夫冈兵工厂满足一些条件,包括资金、土地、是否有足够的信徒等等……“
听完特蕾西亚的解释,比安卡恍然大悟,没想到开一个教堂居然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没事,你们先去玩吧!我托人订购了柏林奥运会的门票,没想到之后厂里突然有了新任务,特蕾西亚正好能代替我陪比安卡去柏林。奥运会还有不到一个月,你们早点出发,好好玩遍德国。”
“父亲,特蕾西亚和其他人今晚住哪,还请你做个安排。”
“员工宿舍正在扩建,有的是空房间。”海因里希促狭地看了一眼特蕾西亚,“修女小姐的话,不如就住比安卡隔壁,正好做个邻居?”
”好、好的,谢谢厂长大人。“
“见外了,叫……叫叔。”海因里希差点喊成叫爸。
“行了,还有一件事。”比安卡翻开背包,拿出两根亮闪闪的小黄鱼,“我看这玩意挺趁手,不如给父亲做镇纸。”
“嘶!”海因里希拿起一根掂量一番,脸上表情瞬间变得精彩无比,“哪来的?”
“西班牙政府没钱了,只能拿这个抵买军火的钱。这两根只是试个水,以后搞不好全用小黄鱼结账。怎么样,答不答应?”
“还用问?这东西有多少要多少!”
似乎是担心比安卡不清楚黄金的价值,海因里希解释道:
“现在欧洲局势紧张,黄金市场几乎一天一个价。要不也是没渠道换黄金,我恨不得也跟着那帮肥皂人炒一把金子!“
“肥皂佬?提他们干什么?“比安卡眉头一皱,仿佛吃了一只苍蝇。
“没事,你先带特蕾西亚去看看房间吧,缺什么生活用品就去城里买。”
海因里希似乎不想多聊这件事,草草结束了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