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比安卡小姐，奥托先生已经帮你联系到斯泰尔的工程师，给你安排的会晤时间定在上午10点，待进入主厂区后，斯泰尔的接引人员会引导我们去往会客厅。”
“好的，感谢你的帮助，琥珀女士。”
穿过斯泰尔工厂的主厂区，比安卡被眼前的壮观景象震撼了：硕大的工厂仿佛一座独立的小镇，鳞次栉比的厂房之间，运载卡车川流不息。错综复杂的管道系统如同巨大的树根，将各建筑紧密连接，整个工业区仿佛一个有生命的庞然巨物，车流是它的脉搏，高耸入云的烟柱是它的呼吸。
“欢迎来到斯泰尔兵工厂，如你们眼前所见，从最初的铁匠作坊到如今的大型工业基地，我们公司经历了……”
负责接引的西蒙向导，自豪地挥手示意身后大批的厂房，讲解起企业的历史。
“天呐，好壮观……”丽塔用手轻掩小嘴，显然是震撼不轻。
看着丽塔满眼小星星的模样，比安卡叹了口气，悄悄拉拉丽塔袖子，在丽塔耳边轻语：
“斯柯达，克虏伯等军工巨头的主厂区，比这里的更壮观。我向你保证，丽塔，未来的沃尔夫冈兵工厂，比起这里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比安卡前世看过一部记录共和国工业发展纪录片，她不清楚那些海外留学归来的学子，在看到种花家一穷二白的工业基础、一项项技术被国外卡脖子的时候，是不是都暗中憋着一口气。
“走吧，两位美丽的小姐，风景虽好，可不要误了正事哦。”
进入会议室，里面坐着一个六十几岁、头发花白的老人。他总是穿着一身整洁的西装，手里拿着笔记本，胸前佩戴工牌。见一行人到来，老人起身致意。
“你们好，来自萨尔茨堡的客人。”
“你好，老先生。”比安卡有些疑惑，四处打量却不见其它人，“谈判团队的其它人呢，我们希望尽快与贵公司完成谈判，落实订单。”
“科特勒先生……”向导西蒙脸色一变，连忙要行礼。
“唉，不用不用。”科特勒摆摆手，一脸慈祥地盯着比安卡，“小姑娘，你家大人呢？谈判都要开始了，赶紧把你们公司这次的领导人叫来。”
比安卡看向房内的镜子，为了今天的谈判，她的打扮已经努力往成熟靠拢，无论是定制西装、黑色高跟鞋、还是特地改动的发型，都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稳重、成熟，结果眼前的老头还是拿年龄说事。
（今天的比安卡确实有点大）
比安卡有些不悦，“有没有可能，你要找的那个人就是我，我就是这次谈判的负责人？”
“你今年多大，上完高中了吗？等下要讨论技术细节，你能不能听懂？”
见比安卡皱起眉气鼓鼓的模样，科特勒老头还顽皮地眨眨眼。
“就算没带资料，我也记得相关的参数——因为这是我的设计。”
“真的假的，那我考考你——为了提升火炮使用寿命，在制造火炮时应当考虑使用怎么样的钢材？”
“考虑设计用途，炮膛钢材应当同时具有较高的强度、硬度、耐磨性和耐高温性能。打个比方我们把含碳量控制在0.35%~0.45%，硅0.25%~0.50%，含硫量含磷量都不得高于0.003%，在这个基础上加入0.8%~1.2%的锰，1.0%~2.0%的钨，还有钼和铜，最后使用电镀给内膛镀铬……”
“小姐……”丽塔有些担心，这是她头一次遇人拿年龄质疑比安卡，而且比安卡似乎也发了火。丽塔在谈判桌下悄悄握住比安卡的手，捏了捏，“您别生气，我相信科特勒先生没有恶意。”
“别打断，然后呢？”科特勒完全没想到，比安卡会说的那么详细。原本他还一脸轻松，可当比安卡精确报出碳含量百分比开始，他脸上表情开始严肃。
合金中每一样金属的含量比，如果靠着研究团队不断的分析，在化学分析技术和材料学尚不发达的1936年，都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才能确定。尤其是配方中每多一种成分，耗费的人力物力都会几何倍的增加。
这样的特种钢配方，放在业内任何一家公司，都是压箱底的绝密。
“然后？然后就没有啦！难道——你还想白嫖？完整配方，要不要生产工艺也一起给你？老头，做人不要太贪心!”
见对方动容，比安卡翻了一个白眼，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脸坏笑地盯着老头。
锰、钨、钼、铜等金属和内膛镀铬技术，确实是后世火炮钢材里的技术，她故意把配方说一半，为的就是想看老头得不到完整技术时赤急白赖、抓耳挠腮的样子。
对于搞技术的学者，这种感觉就好似小电影正放到最精彩的情节，却在高潮前一刻，屏幕上突然蹦出“由于违反国家相关法规，你访问的网站已被封禁。5秒后自动返回首页……”。
让比安卡可惜的是，科特勒并没有为此失态，只见老人笑着摇摇头，起身从座位上站起，向自己伸出右手。
比安卡：？？？
“看来我们是同一类人呢，比安卡。来，和我握一下手，然后把合同签了。”
见比安卡发愣，科特勒笑着出言提醒。
“啊？那谈判呢？”
“不谈了，按你说的报价来！”
之前拜托奥托转交的合作意向书中虽然有个报价，但是那个只是初始出价，比安卡早就做好了和斯泰尔进行谈判，并做出一定让步的心理准备。
“那参数细节呢？”
“科特勒先生和奥托先生是好友，所谓的参数细节，之前递交的资料里面已经写的非常详细，无需再次讨论。”
看出比安卡的疑惑，原本站在她身后的琥珀善意地解释道。
“不过科特勒先生，我有个小小的疑惑，今天的谈判本无需您亲自到场，为什么……”
“嗨，我这不闲得慌吗？厂里的状况你也知道，我这个技术总监，现在就是个吉祥物。还不如来看看，被奥托夸上天的小姑娘。比安卡，听说这个零件，是用在炮弹上的？”
“是，用来装推进药。”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前一刻还是和你谈判的乙方客户，后一刻变成过年让你表演一下才艺的陌生亲戚。意识到眼前为难自己的老头原来和奥托认识，比安卡瞬间就没了劲。
“为啥要做成这个样子？传统的构型不行吗？”
“这种火炮是一种单兵曲射武器，它的重量比机枪更轻、精度比枪榴弹更准。为了保准高爆弹装药量，火炮必须有一定的口径，为了可以让士兵抵肩发射，发射药用量必须严格限制。口径大、装药量少，如果使用传统构型，发射药铺开后薄薄一层，发射药颗粒的燃烧速度差异，都会使弹体受到的推进力，与炮膛指向不在同一条直线上，大大降低精度，并加剧枪膛磨损。”
“很不错的想法，这都是你想出来的？”
“是，”毕竟是系统给的图纸，比安卡想了想，又补充了一点，“这种武器的定位，一定程度上参照了日本的微型迫击炮（德语里没有掷弹筒这个单词，最接近意思的就是微型迫击炮）。”
“日本人？一群未开化的猴子，英国佬的狗。我没见过它们的微型迫击炮，但是帝国早在世界大战中就研发过类似的产品，甚至于我就参与过几款战壕迫击炮的设计。”
“诶？科特勒先生还设计过迫击炮？”比安卡瞪大眼睛，这一点对她来说确实是知识盲区。“不过您刚才说的话，有一点我不认同。”
“哪一点？”
“猴子好歹还算畜生，它们畜生不如！”（德语中恰巧有个单词“Tier”，可以指代动物，也可以用来骂人，和中文语境里的“畜生”很像，所以奥地利人也能get到“畜生不如”的意思）
“哈哈哈，你这小娃子对我胃口！走吧，今个我带你去炮弹加工车间，长长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