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花圈店

昨晚在床上辗转一夜，李淼在脑海里构想了无数种见到蔡志明后，与其对峙的情形。悲情质问洒狗血的，快意恩仇血溅当场的，互不相让激烈辩论的······

然而她知道，最可能发生的，不过是她像顾客一样走进店里时，蔡志明正在招呼其他顾客，见她进来，上前简单问候，她却不敢搭话，心虚地说随便看看，他便不再管她，重新回到之前攀谈的顾客身边。

而她，无法确定对方认不认识自己，不知道正在说话的顾客什么时候走，也无法预测什么时候又会进来新的顾客，更没想好怎么跟他提起陆晓。最后只会丧气地走出店里，再低声安慰自己，等下次店里没人的时候再去。

今天她特意挑在午饭点来找蔡志明，想着店里应该不会有人，总能比预想的顺利些。没想到店里不仅没人，连门都没开。

李淼站在店门口，举着手机反复确认地址信息和店铺大门右上角的蓝色门牌号，确实是一致的。

这家花圈店坐落在城南一条很出名的街道尽头。被本地人戏称为“白事一条街”。接近一公里长的街道上，坐落着各式各样的店铺，有卖水果的、卖饭的、卖棺材的、卖石碑的、还有一座寺庙大门也融在其中，并不全都跟白事有关。

白事相关的业务，在这里已经到了细分赛道、精细化运营的程度。相关店铺的门头招牌都是黑底白字，有大有小。其他无关的店铺都是红底黄字或白字。一眼看去，就能区分开来。

相较于其他同行，蔡志明的店铺小的可怜。门头的黑色招牌小小一块，上面只有“花圈店”三个白色大字。大门由两扇细窄的推拉玻璃门组成，目测打开后也就勉强能容一人通过，稍微胖点的人估计都进不去。大门外面还有一道推上去的防盗卷帘门。

如果真是关门不营业，卷帘门肯定会拉下来。

上了两级台阶后，李淼走到玻璃门前，尝试推了几下，没推开。又敲了几下，屋内也没有回应。她不确定人是出去吃饭暂时关了店，还是今天本就没开门。

玻璃门从里面用黄纸胡上了，看不到店里的情况，只有最底下露出一截手掌宽的透明玻璃。

来之前心中预演的种种情绪，就这样堵在李淼心口，她有些郁闷地坐回到台阶上，等了半小时也没人回来，只好作罢。她起身想离开又觉得不甘心，于是想着去隔壁店问一下老板，蔡志明今天会不会来店里。

在她准备走下台阶的时候，玻璃门后突然发出一声重物撞在门上的闷响。

她回头看向玻璃门，不祥的预感涌上她的心头，嘴里轻声呢喃道：“店里有人为什么不开门？”

天空轰隆隆响起一阵闷雷，豆大的雨点快速密集地砸了下来。

李淼回身慢慢走近玻璃门，弯腰跪趴在地上，透过那一截露出来的玻璃，朝店里看去。玻璃和离得近的地上，有几道明显的血痕。

店里没开灯，门和窗户都用纸封了起来，没有自然光源，整个屋子黑黢黢的。在她视线范围内，能见的只有散落一地的纸扎花和一些翻到在地，看不清具体是什么的杂物，但没看到有人。

这场面就算不是杀人，也应该发生了恶性事件。李淼不敢冒然插手，便退回到台阶下面，给汪庆宇打电话说了花圈店的状况。

对方一听，立刻警告她原地等警察过来，自己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挂了电话后，她便退靠到墙角等汪庆宇带人过来。没过多久，屋里又发出一些东西翻倒的声音。李淼内心的好奇和焦虑被同时勾了出来。

她看着屋檐外的雨帘，想到蔡志明的前科。现在她的处境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下着大雨的宾馆外面。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也许就有少女正在受到侵犯，也许她能想办法提前阻止。今天的她，没法就这么坦然地等下去。

就在她的思绪反复挣扎间，店里又发出一些响动，她闭眼深吸一口气，将汪庆宇叮嘱的话抛诸脑后，下了台阶，冒着雨绕了店铺小跑一圈寻找可以进入屋内的地方。

蔡志明的店铺是这条街最后一间房子，旁边和后面是荒地。李淼环顾四周，捡了一根大拇指粗细的短树枝来防身。等她绕到后墙时发现墙边有一个土堆，爬上去很容易。

上墙后，她看到可以进屋的那扇暗红色木门虚掩着，还没来得及庆幸，就发现院子里空荡荡的，墙边没有任何堆砌物可以下脚。

要下去只能生跳！

李淼目测了一下距离，下面是土地，应该不会受伤。她蹲下身体背对着院子，双手扒着墙边，双脚尽力在砖头缝隙处找发力点，却因为下雨打滑，整个人摔到地上，幸好只是手掌擦破了点皮。

起身后，她发现自己手里之前拿着的树枝，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顾不得再找一件可以防身的东西，她快跑几步贴着墙边溜到了门口，顺着门缝确认里面没人后，她将门轻轻拉到够一人穿过的距离，快速闪身进入。

外面的雷雨声恰好掩盖了她行动时发出的响动。

门内连接着一条幽暗长廊，长方形的光束从她身后门上的窗户打在前面的地板上。走廊左右分别有两个正对门的房间，门都大开着，里面空间狭小，内容一览无余。左边是厕所，右边是厨房。

李淼屏住呼吸，猫着腰、点着脚往前面的大厅走去，路过右边墙上摆的财神台位时，红色的光照在她脸上，内心多少有点发怵。

突然，她感觉到背后被一个尖锐硬物抵住，粗糙低沉的男声在她背后响起。

“别动。”声音有些耳熟。她不记得蔡志明的声音，但这人绝不是蔡志明。

李淼吓得大气不敢出。这时她瞥到左边墙上挂着一个小圆镜，恰好照到了她身后人的一侧眉眼。

那人的眉骨处有一道很深的疤，李淼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在脑子里快速搜寻，想起是在一个车内的后视镜里看到的。

是那个出租车司机！送她去蜗牛咖啡馆见汪庆宇的司机。

她在脑子里疯狂回忆那天司机一路念叨的话里的信息量。生意不好、日子过的不顺心，那也不可能来这破地方入室抢劫。

是私仇？

一瞬间，她想起之前汪庆余宇说过的，那个得知女儿怀孕后，冲到学校把蔡志明肋骨打断的父亲。

是他！当时蔡志明挣扎间抓起一个玻璃烟灰缸，正好抡在他的眉骨处。

李淼重新看向镜子，试探性地轻声问了句：“小英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