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们在末日相会（求追读）

正如伍天然预料的，她的双臂格外有力。

在将自己向上拉到两米高度后，她逐渐进入状态。肌肉记忆帮助她不断调整发力姿势，紧绷身体，顺着藤网间牢靠的着力点快速爬高，每当她向上寻找新的抓握点，便能看到那窗口越来越近了。

没准，她真能当个攀岩运动员。

当她来到半途，那群入梦时出现过的，拖着荧光尾迹的飞鸟又来到她身边。这些小精灵叽叽喳喳地在她附近环绕，当光芒从她的运动服外套上显现，伍天然发觉自己的身体变轻了不少。

她借着发力的劲“哈”了一声，就当是对它们的感谢。飞鸟们愉快地离去了。

玛丽说得没错，这地方是挺不错的。

伍天然一鼓作气，越过二三层之间最艰难的冲刺路段，抓到了窗台。

模糊的玻璃后，那两道人影还在原位，伍天然大喘着气推开窗户，没来得及打个招呼，就直接头朝下栽进了屋里。

她头顶撑地，竟然就这么在窗边倒立着卡住了，挣扎了一会儿，可算让自己正着翻了下来。

“抱歉，我......”说着，她抬起头。

直到此时，伍天然才明白自己搞错了一件事——那些植物不是从地面一路爬到三楼来的。

室内很暗，随着风涌入敞开的窗口，浓郁而怡人的芬芳飘荡起来。一朵朵鲜花簇拥着彼此争艳，绿叶点缀其间，如毯铺满整个房间。这条美丽的织毯一路攀到窗台，顺墙直下，最终回归大地。

若是时间足够，或许它将顺着道路，一直抵达正南方的末日钟楼。

它们的源头正是那对上吊的夫妻。

植物填充了玛丽父母的衣衫，鲜花化作新的五官，绿叶取代皮肤涌出袖口和领口，藤蔓撑起他们的身体，末端蔓延到地，令他们不至于随风飘动。

两根绳索绕过顶层的横梁，把他们的身体拔高到一致，让他们静静面朝那面巨大的末日钟，还有他们女儿最终平安离开的方向，永久地守候下去。

伍天然凝滞的思维从巨大的冲击中慢慢恢复，她撑起身体，将头抬得更高，仰望着两尊人形的植株。

在冰冷的惊颤中，她竟从眼前的景象里体悟到一股深情，这一切的创造者正透过自己的作品，用深沉的声音向她诉说这股超脱生死的情感。

自然和人造事物在此刻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大和谐，生与死的旋律交织着，谱写出无声的震撼之曲。

直到此时，伍天然才意识到自己又开始发抖，她的视线不时飘向房间那头，又被眼前的美丽重新夺回。

终于，她也注意到了那个自己无法不在意的事物。

两株人形植物占去了三层主卧室大部分的空间，在它们背后，卧室的出入门不见踪影。

当她的目光聚焦在门前，整个世界忽然变成了黑白两色，光暗分明的色调勾勒出拥挤但温馨的房间，两道好似剪影的人形跑进卧室，将门用力堵住。

“他们跑到楼顶去了，一定就在上面！”

喊叫声随着脚步逼近到门外，有人开始重击门扇，一道人影艰难地堵住大门，另一道身影勉力拖来旁边的柜子，帮着一起加固防御。

“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什么都没有得到！”屋内的一道人影尖叫道，“你们怎么会相信那些谣言？”

“那个人就是报纸上的那个研究员，我亲眼看到他们的孩子被接走！”

“狗男女，把保命的东西交出来！”

“你们疯了，你们全都疯了......”

“烧死他们！”

“我记得谁带了把斧子，快点把人喊上来！”

房间里的两道人影从门边退开，径直穿过窗边的伍天然，朝外面眺望，又躲回室内。

在外头不间断传来的怒骂、威吓和砸击声中，其中一道人影找出一捆绳索抛过房梁，两人站在绳圈下相拥而泣。

“......玛丽会活下去的，对吗？”

“他答应过的，他答应过会照顾好孩子们，就算他真的在异想天开......”说话的人影抱紧了怀中之人，“我们也将在末日相会。”

外头的人挥起斧头劈门，很快将门砍出一个大洞，那人迫不及待透过洞口向内窥视，却看到两道人影在空中飘悬着。

直到最后，他们的手仍紧紧相握。

贫瘠的色调褪去，世界重新恢复了色彩，一切疯狂和死亡最终落成眼前的震撼光景。

伍天然沉默地绕过那缠在一起的两株植物，穿过卧室。

如果玛丽的父母已经死了，暴民又一路冲到了三楼，前往三楼的门为什么锁住了？

在走廊上，伍天然一眼望到了连通二三层的楼梯，她紧锁的双眉放松开来，趴在漫到走廊柔软的花毯上长舒一口气。

“原来如此......”

“谢谢。”

梦境是基于记忆的，这一次次循环间隐藏着曾经发生过的真实，现在，伍天然已经窥见了当初的实情——当玛丽带着礼物回家，迎接女孩的是凌乱的家，还有父母冰冷的尸体。播音员很快带人救出女孩，保护她离开这个暴乱四起的镇子。

这些记忆经过伊娃之手，覆上一层扭曲的光影，以梦境的形式重现了。

伍天然静静等待着时间流逝，金色的洪流携带她回到最初，她低头注视着愿望清单，稍微数了数边缘处的指印——共计三个——随即啧了一声。

不过她没在这上面纠结太多，就又一次进入了小镇。

玛丽父母的话启发了她，让她从一场死局中看到了破局的希望。

不论怎么计算，收集手套和织针都是她无法完成的事。

地图上连接玛丽家、织针所在和服装店三点的图案正好是个等腰三角形。没有魔毯，光靠伍天然自己赶路，几乎是不可能在毁灭降临前把东西带回玛丽家的。

播音员的出现让她断绝了尝试一次正常流程的想法，播音员在梦境的第35分钟就会带人赶到玛丽家。万一他会阻拦她们进屋送达礼物，就将前功尽弃。

因此，伍天然打算另辟蹊径一次，如果正如她所推理的那样，她将找到梦境的出口。

走进裁缝铺找到玛丽时，伍天然暗暗祈祷这是最后一次。

“为什么叫醒我？”

“伊娃派我来的，我来帮你通关梦境。”

“它为什么下班了？”看着胡桃夹子反身走入店内，女孩不禁有些着急，“我们现在该去哪里找手套才好？”

“我们不找手套，玛丽。”伍天然将向裁缝索要的东西绑在身上，神秘兮兮地说道，“这回，我们去钟楼。”

当她们手牵着手穿过街道，在广播即将响起之前抵达钟楼广场时，女孩脸上的困惑更深了。

“喂，小孩，你们在那儿站着干什么呢，不知道那样很傻吗？”塑料大兵在旁边喊。

“姐姐，我们到底要去做什么呀？”玛丽忍不住问道。

伍天然意味深长道。

“我们来终结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