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一拳又一拳
“阿玑？你...没事吧？”
闻言，王玑目光下移，康裕兴正站在他床边的地面上，眼神关切。
“没事，和江琦聊天呢。”
随口应了一句，王玑看回手机屏幕，内心挣扎，犹豫良久，还是打出了四个字——却不是他一直想说出的那四个字：
【我想你了】
正要将这条消息发过去，余光却瞥到一个黑影窜了上来，又“嘭”地一声跳回地上，握在手里的手机也被随之被夺走。
王玑抬头，顺着那道黑影看去，却是一脸怒意的康裕兴，他手里高高举着自己的手机，站在404中间的地面上。
“康，你抢我手机干嘛？”
虽然有些懵逼，但王玑还是边发问，边从床上翻下来，到康裕兴面前，伸手，试图要回自己的手机。
康裕兴一言不发，王玑靠近他就后退，直直看着面前这个挚友，眼中有愤怒，也有坚决。
王玑是第一次见到康裕兴这副样子，却又搞不清对方怎么突然这样，简直是毫无缘由，只好柔声劝导道：
“康，别闹了，还我。”
“阿玑，你醒醒吧！世界上就根本没有什么踏马的江琦！”
一语落，惊雷起，王玑被这句话震得愣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他甚至伸手掐了自己胳膊一下，感觉到痛楚后才松开，只是为了确认自己是不是在梦里。
痛是真痛，没在做梦啊...是自己听岔了吗？
犹豫片刻，王玑试探性开口：
“康，你说什么...”
“阿玑，你听我说：我让导员找专业的医师问过了，枕叶脑癌的并发症就没有这样的，你这是妄想症，是精神疾病！没有江琦，世界上就没有江琦。”
康裕兴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激动，一改往日的模样；而在他对面的王玑却是沉默起来，头也渐渐低了下去：
“...”
“一个月前，我时不时就能看到你对着漆黑的手机屏幕发愣，手也在上面飞舞，像在和什么人聊天一样；但整整一个月来，我一次都没有见到你手机屏幕上出现过什么江琦！
江琦是不存在的！我知道，汪洋知道，林豪知道，大家都知道！我们没人敢和你说，没人敢告诉你，都怕刺激到你。
可是阿玑，这些天我发现你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便是会刺激到你，我也不得不告诉你真相了：
你病了，阿玑，不只是枕叶脑癌。
乖，听我的，阿玑，联系导员、家人，回家吧——你需要的是治病，不是等死！”
康裕兴的声音越来越温和，手上举着的手机被轻轻放到桌子上，人也缓缓走到王玑身前，拍着他的肩。
奇怪的是，作为第一“当事人”的王玑从康裕兴说第一句起脸上就保持着那个平静的表情，像死寂的湖面。
“好吗，阿玑？现在我就帮你联系导员，你给家里人打电话，好不好？”
康裕兴循循劝导的话语没能在王玑心中掀起一点儿波澜，因为他知道——面前这个“康裕兴”是假的，是自己的幻觉。
江琦和自己是高中同学，到现在已经认识三年了，两人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深深刻在脑中，生死难忘。
来北洋理工后，被诊断出枕叶脑癌晚期后，连家人都开始对自己不闻不问了，过去的交际圈中唯有江琦一直关心着自己，时不时和自己聊天，今早甚至还管自己叫“好宝”。
江琦，不可能是假的。
那么，眼前这个说“江琦是假的”的“康裕兴”，一定不是真的！他是骗子！是“第二视界”的“演员”！
想通这些，王玑猛然抬头，上半身一晃，将面前这个“康裕兴”拍自己肩的手甩开；然后右手悍然探出，死死抓住“康裕兴”的脖子，全身发劲，直接将对方的身子抵在宿舍门上，左手握拳，眼中没有丝毫犹豫，一拳又一拳砸向那张熟悉的脸。
一开始，“康裕兴”还能挣扎一二，但随着王玑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的拳头打出，“康裕兴”的脸部变得血肉模糊，嘴中能发出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王玑不知道自己到底挥了多少拳，只是机械般的重复着挥拳的动作，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疯狂，眼前的世界也因眼镜不知道掉在哪了而变得无比模糊；直到拳头传来血淋淋的痛楚，胳膊也再使不出一点儿劲时，他才停了下来。
用还有余力的右手在地上摸摸索索，捡起眼镜戴上，王玑再看向被自己打得五官错位的“康裕兴”，缓缓站起身来；失去王玑右手握力的支撑，“康裕兴”的身子无力地从门上划下，摔到地上，成了一个靠门坐着的姿势。
其实，在猜出对方不是真的康裕兴，只是个“第二视界”的演员后，王玑完全没必要像现在这样做——冷眼看着，不理不睬才是最理智的做法。
但王玑就是王玑，他不是什么由数字和字母组成的AI人类，也不是什么时刻保持冷静的智者，他只是个普通大学生，只是个倒霉的、命不久矣的枕叶脑癌晚期患者。
这冲破理智的愤怒，这一拳又一拳，不只只冲眼前这个装作康裕兴模样的“演员”，实则是冲该死的“第二视界”，该死的一切。
“第二视界”之前骗他，弄出那些怪物，想杀他，他只是恐惧，不是愤怒。
但今天，“第二视界”竟然想骗他“江琦是不存在的”！
孰可忍孰不可忍！
“我是病了，不是傻了！”
王玑狠狠甩出这么一句，稍稍平复些心中的愤怒，朝地上那具“康裕兴”吐了口痰，然后转身向阳台走去。
忍着逐渐变得强烈的灼烧感，王玑直视着太阳，默默等了许久，才走回屋内，在“康裕兴”面前蹲下身来，又是饱满愤怒的一拳挥出。
不同的是，这一次拳首并没有如刚才一样传来那种拳拳到肉的打击感，而是一种扎在尖锐物体上的刺痛感。
“嗯？”
长时间直视太阳带来的视野模糊快速消逝，王玑眨了眨眼，面前不再有什么“康裕兴”，只有一面被打碎的镜子，其中一块碎片扎在自己的拳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