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旁观者
王玑的记性不是太好，自上大学后就是这样，不过这倒不是什么稀奇事，大学生都这样。
大抵，是高三的“拼命冲刺”把脑细胞冲没一部分吧，混个四年后，应该也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王玑知道自己记性不好，所以很多容易忘的事情或是比较关键的事情，都会用备忘录记下。
那些发挥完作用的临时备忘录，王玑会把它们删掉，所以尽管经常使用备忘录记东西，里面剩下的也没几则。
剩下的这几则，大多是一些各种app的账号密码、什么颜色的毛巾洗脸什么颜色的毛巾洗脚、刷到的看着挺好看但还没来得及看的电影清单——对，特别是这个清单，王玑点开时还愣了一下：里面竟已经攒了两百多部未看电影，上一次编辑时间是刚高考结束。
本来，是打算高考完，上大学后慢慢看的...没这个命了。
下辈子看吧。
来来回回把每一则备忘录都翻开扫了一圈，却还是没找到关于江琦学校邮寄地址的那一则，王玑挠了挠头，很是纳闷：
难道，记错了？
印象中，江琦是给自己发过一次的，但QQ上的聊天记录前几天被大脑操纵自己身体删掉了，查不了。
这种东西，只要江琦发过，或者说过，自己一定会记着的啊...也许，不在备忘录里，记到别处去了？
王玑苦思冥想，把手机里几乎是所有软件都查了一遍，就连相册里的照片都没放过——没准当时有事，没来得及用文字记，只是截了张图呢？
但...就差把手机壳拆下来看看后面电池里有没有了，王玑还是没找到。
“不应该啊，自上学后，手机不离身，有什么要记的东西我应该都记到手机上了啊。”
“咔吧！”
身后，阳台门被打开，王玑听到动静下意识回头，却是康裕兴。
“阿玑，真出来晒太阳啊？”
嘴上一副随口问询的语气，不断打量四周的眼神却透露出康裕兴并非无聊才过来，尤其是他开门后从背后拉出一个小马扎，直接在王玑身边拉开坐下的动作，摆明了是专程出来的。
王玑此时脑中还在思索江琦的邮寄地址被他记到哪了，没太注意康裕兴，只下意识回了一句：
“嗯。”
直到康裕兴在他身旁坐下，摆出一副要一起“晒太阳”的姿态时，王玑的注意力才被吸引，先是瞥了康裕兴一眼，又瞥了康裕兴屁股下的马扎一眼，疑惑道：
“咱们寝就一个小马扎，你这个哪来的？”
“昨晚买的啊。”
“...”
王玑一时语塞，沉默了。
自己昨晚在“第二视界”时，现实中康裕兴买了个椅子？
好像也说的过去，毕竟自己在“第二视界”时看不到现实的情况。
但...不对，不对！
“康，我怎么记得，昨晚你是光着手和我回来的啊？”
“哎，华生，恭喜你发现了盲点。不装了，我摊牌了——其实我是哆啦B梦，裤兜这口袋能装下一辆大卡车；来，你把脸凑过来，我给你装进去，咱俩浪迹天涯去。”
边说着，康裕兴边用双手将自己大短裤的小裤兜全力撑开，还故意往王玑脸前凑，gay里gay气的。
“滚滚滚！收收南通味儿奥。还byd哆啦B梦，你昨晚穿的是这条裤子？”
“嘿嘿嘿，这不和你开玩笑嘛。”
见王玑摆手，装出一副竭力抗拒的表情，康裕兴面上憨笑，内心却是偷偷松了一口气：
王玑昨晚的状态明显不太对劲，很可能在他没注意间犯了病，见到了幻觉，所以才问出那几个奇奇怪怪的问题来。
今早起来啥事不干，洗个脸回来后坐床上看着手机就突然开始落泪，情绪低落得他这个旁观者都能感受出来。
说“没事”的人，十个有九个都有事！
见王玑搁阳台待着不回屋，他实在放心不下，干脆去隔壁屋借了个马扎，过来准备陪着王玑。
没办法，绝症+情绪低落+阳台，实在是让他很难不去联想一些不好的事情。
虽然听别人说舍友跳楼能保研什么的，但他康裕兴可还没到吃人血馒头的地步。
王玑不是个傻子，看着康裕兴这副打马虎眼非要和他一起待着的样子，从那少见的一脸憨笑后看出几分关切和担心来，猜出了对方的意思，但也没开口解释。
康裕兴这个性子，认准什么就是什么，没必要解释，解释了也不会走。
目光挪回手机屏幕上，王玑点开和江琦的聊天框，缓缓打出几个字来【你们学校邮寄地址给我发一下呗】，但发送前觉察不妥，又一一删掉。
直接问江琦，必然得不到答复的——刚聊完生日礼物的事，突然被问这么一句，她肯定看得出自己是要直接送她，哪里会告诉自己。
...哪还能问谁呢？
两人共同的高中同学倒是还有不少，但与江琦同校还和王玑关系好的却没有，加上大学往往有好几个校区，每个校区的邮寄收发点又不止一个，要是寄错地址了，江琦再跑老远去取，很麻烦。
束手无策之际，身旁的康裕兴观察许久，问出一句：
“阿玑，你在干嘛？”
“给江琦买点礼物，她生日快到了。”
“...”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康裕兴愣了一下，原本准备好的几种应答被也咽了下去。
片刻的沉默后，康裕兴再次开口搭话，说的很慢，听起来像是有些磕磕绊绊：
“阿玑，你的生日，也快到了。”
闻言，王玑脸上也闪过一阵茫然，稍一回想，点了点头：
“确实。康，你还记得挺清楚的，我自己都没意识到。”
侧头瞥了眼朝夕相处的康裕兴，王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问道：
“康，我有和你说过江琦学校的邮寄地址吗？翻了一圈手机通讯录没翻到，不知道记哪了，之前的聊天记录还误删了，整得我礼物挑好没法下单。”
康裕兴说话时充满犹豫，显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像...没？”
“唉。那我再想想吧，这整得，麻烦了。”
见王玑又低头看向漆黑的手机屏幕，像在看什么、思考什么，根本感受不到任何异常；饶是康裕兴这样的大心脏，在知晓枕叶脑癌病症的前提下，也品味到一些疏离式的恐惧了：
阿玑的眼中，似乎有另一个世界，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世界——他口中的“江琦”，那个现实中不存在的“江琦”，似乎就存在于那个世界。
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将面前这位好友从那个不存在的世界中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