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时空错位
冷色调的昏暗灯光下，王玑站在十字路口中央，四处张望，眼神有怀疑，也有迷茫。
他像个孩子，第一次独自出门，过马路的孩子。
北面通往北体育馆和北区宿舍楼集群，西面通往求理湖和莲池，南面通往南区宿舍楼集群，东面则是自己刚走出的鬼市和北一门。
四个方向，所到的终点各不相同，而对于一心只想多活一会儿的王玑来说，似乎只有一个选项：往南走。
可，困惑他的正是这件事——南？那里真的是南吗？
在空间错位的“第二视界”中往南走，现实中也真的会到南边吗？
一个无形的赌局才刚刚结束，又一个新的赌局便接踵而至了。
想到那会儿自己喝下的“药”，又想到那次将自己逼入走马灯的主动窒息，王玑犹豫片刻后，决定跟随自己的内心去走——反正这里是大脑编织的“第二视界”，幻觉丛生，与其在毫无感知的情况下走向危险，还不如不再相信自己的五感。
下定主意，王玑闭上双眼，身体尽可能的放松，就这样像个盲人似的，一步步往南走去。
视网膜的感触随着一盏盏经过的路灯发生变化——靠近时变亮，背过时变暗，朦胧的亮暗交替间，距离被逐渐拉开。
闭着眼睛走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特别对于那些从未这样试过的人来说，每迈出一步，都会有强烈的不安感袭来，诱导你睁开双眼。
这种不安感的来源，正是人本身习惯性信息摄取方式消失所带来的——骤然失去视觉，对还没习惯黑暗的人来说，如同直接坠入恐惧的海洋。
王玑迈出的每一步，大脑中似乎都有个声音在对他进行“劝导”：
“不看路，万一狠狠撞到电线杆或路灯上，没准是个头破血流。睁开吧。”
“听说，人闭着眼走路会失去方向感，万一再绕回鬼市，陷入危险中，到时候再睁眼，可就没有后悔药吃了。”
“也许，现在前方不远处就有个‘巨嘴’那样的怪物，正张大嘴巴对着你，而你现在正一步步走向死亡。还是看一看吧。”
一道道“声音”如海浪般击打着王玑内心的礁石，可他这次却异常坚定，只因这黑暗于他而言，并不显得那么恐怖：
起初闭上双眼时，被无边的黑暗笼罩，加上时不时亮暗交替的视网膜感光反应，王玑确实很不适，心中忐忑不安，脚下也小心翼翼，探半步收半步，如刚学会走路的孩童。
但，时间一长，随着若有若无的一道道“声音”，思绪纷乱起来，不知怎的，王玑突然就想到了江琦——即便身处黑暗中，似乎也能看到她的面容，听到她的声音。
江琦在王玑心中，像是一道光，能照亮一切黑暗——无论是过去，现在，或是未来。
步伐越来越坚定，也越来越轻盈，视网膜的感知中，亮暗交替的速度越来越快，不由得让王玑想到电影中的“闪回”。
...
不知走了多久，光与影的交替停止，视网膜感知到一些其他的色彩——不该是路灯的色彩。
好奇心驱使下，王玑睁开眼，目光落到那滩色彩上——他身前不到两步的地面上，有两条克系画风的触须，每个上面都有不下七八个圆形眼珠，齐齐看着他。
触须之下，是一滩粘稠的血液状液体，呈现一种熟悉的绿色，王玑印象中，康裕兴常吃的那碗克系画风炸酱面里的绿色。
“...”
还来不及说什么，肩膀就突然被人重重一拍，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阿玑，你怎么跑到这儿了？我一转眼功夫人就没了，真鸡儿快。平常也没见你跟我们去健身啊，私底下偷偷练是吧？”
王玑一怔，猛地转过头去，对上了那张熟悉的卷毛雀斑脸：
“康？”
“嗯？”
康裕兴对上王玑百感交集的眼神，明显有些错愕，就这样对视半天，似乎从中看出些什么东西来，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宽慰道：
“我在，我在。放心吧，出来前你都叮嘱了我半天，我怎么可能不候着你。”
王玑没说话，而是先抬头环顾了环顾四周——北区鬼市，看着也是快散场的点，热闹程度只有不到之前记忆里一半了，许多摊主在收拾自己的摊位，往出走的游人也明显要多于还在逛的游人。
不那么密集的各类声音在耳边交汇，明明有些嘈杂，王玑却觉得格外悦耳，心中那一丝怀疑也随之烟消云散。
看来，自己是真的被拉回现实了。
回过神来，犹豫一二，王玑还是对康裕兴开了口：
“刚才...发生什么了？”
“啥都没发生，就咱俩到处逛，你好像突然想起些什么事来，心情不大好，一下子沉默寡言的，我也没敢多嘴。
刚瞅见有个摊主像之前告诉我鬼市的学姐，正寻思去打个招呼呢，结果一扭头你就不见了，吓得我连忙到处找...幸好是虚惊一场。”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上下打量了王玑几番，康裕兴眼神中流露着深切的关心，斟酌后开了口：
“阿玑，你没事吧？要不我们回去吧？时候也不早了。”
“好。”
王玑瞥了眼身周熟悉的环境，确认这是个方才在“第二视界”中待过的位置，大约...是那四个“演员”放狠话的地方。
自己在“第二视界”中离开了鬼市，又闭眼往南走了那么久，结果现实世界中却一直在康裕兴身边，在鬼市里；不仅如此，时间也发生了错位，“第二视界”的鬼市早已散场，现实中才刚要开始散场。
时空双重错位，加上本就逐渐严重的五感屏蔽，自己在“第二视界”中的生机越来越渺茫了。
不过，愁这些也没用，事已至此。
能多活一晚，就已是莫大的幸运了。
王玑摇了摇头，一边宽慰自己，一边再次向十字路口走去——不过这次是现实中，而非“第二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