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传统

“对，鬼市。就像京城凌晨那些摆的小地摊集市一样，但又有些不同：据那个学姐说，咱们学校的鬼市更类似一种现实版的跳蚤市场，也算一种传统，很多年了。”

康裕兴所说的这个“鬼市”，王玑倒是也有所耳闻，湖市老城区每逢春秋两季也会有一帮老大爷摆小地摊卖老物件，和他说的这个差不多。

但...学校里还能有“鬼市”？卖以前学长留下的“老物件臭袜子”吗？

不等王玑发问，汪洋就先开口，提出了质疑：

“学校里还有这玩意儿？可...手机上不也有个跳蚤市场的群吗？这都信息化时代了，人人一个手机，那种看中后一对一的交易岂不是效率更高？”

康裕兴摇了摇头，解释起来：

“不，不一样。

学姐和我说的是，咱们学校的‘鬼市’诞生是有缘由的——每届大四快到毕业前几个月，会陆陆续续开始毕业答辩什么的，同时开始收拾自己行李，准备离开这里；但总有一些东西是没法带，或者没必要带走的，比如一些看完的书、晾衣服的架子、用剩的洗发水等等。

这些东西直接扔掉可惜，也会给每天倒宿舍楼下垃圾桶的大叔造成负担，所以干脆就集中到一个时间，一个地点，以摆小地摊的形式来售卖。

因是不要的东西，加上急于出手，价格都很低廉，所以对逛鬼市的非大四学生来说，都性价比很高，形成双赢。

我最近不是想买个好用的稳定器嘛，学姐和我说没准有大四学长会出手自己的老稳定器，叫我去鬼市瞅瞅；阿玑，你拍立得用的那个‘一次性相纸’没准也有学长会出手。”

听罢，王玑下意识点点头，觉得这“鬼市”听着还蛮有趣的，应了一句：

“听着倒是不错啊，但...校方不是一直管很严吗？前段时间有人搁网上吐槽四改六都被顺着网线一个个线下教育了；这种一听就会聚集很多人还有频繁私人交易产生的事，校方能坐视不管？”

“管，但也不管。一部分会管，比如‘鬼市’的开展区域是由校方规定好的，时间也一样；另一部分不管，比如具体学生们交易什么、怎么交易。”

康裕兴回答完，汪洋在旁边附和一句：

“稀奇。就咱们学校这帮子领导，竟然能允许‘鬼市’的存在，属实有点反常。”

王玑沉吟片刻，思考出一个更符合校方行事逻辑的可能：

“确实是没想到，不过也可能是以前学长们争取来的吧...如果是争取来的传统，那校方这样睁半只眼闭半只眼的默许态度，倒也说得过去。”

“没准。”

汪洋表示过赞同后，康裕兴又开口了，主动邀请起两人：

“怎么样？阿玑、老汪洋，要不要晚上去看看？学姐那次和我说这事是几天前，算算时间鬼市应该就是今晚开，正好去热闹热闹。”

“我就算了，晚上约好了和我海运学院一个好兄弟打台球去，估计卡着锁门点才回来。”

“哎你个老汪洋，除了女人就是陪各路兄弟，这404你别回了奥，床归我了。”

“别嘛京爷~下回，下回一定。”

“快快滚，404以后姓康。”

“好嘞京爷，我睡完午觉就滚，晚上别锁门啊。”

“铁锁！”

和汪洋拌完两句嘴，康裕兴又看向王玑：

“阿玑，他不去咱俩去，不和天天陪对象的凿凿怪玩。”

王玑想到些什么，没有立刻答应：

“嗯...我先考虑一下，康。”

“成，想好告诉我啊。”

康裕兴说完这句，又躺回床上，刷起短视频软件里的美女来。

汪洋见时间不早了，也躺下睡了，对好了闹铃，醒来后去找他海运学院的哥们儿打台球去。

404宿舍地面上，仅留王玑站在柜边，把玩着手里的拍立得相机，有些犹豫——虽然听着不错，但他现在这毫无征兆频繁进入“第二视界”的病情，万一在逛“鬼市”时发作了，闹出点什么事来，可就没法继续待在这里了。

“第二视界”虽然恐怖，防不胜防，可这段时间一次次的发病下来，他也大概悟出些东西来：无论“第二视界”中的幻觉是什么、对他有多危险，在现实中除他以外的人看来，都只是虚无罢了。

像昨晚汪洋的救场、中午那次康裕兴的救场，都是如此。

也就是说，只要进入“第二视界”时自己身边有人，能及时把自己控制住，自己就没法伤到自己，也没法伤到他人。

想到这里，王玑脑中不由得闪过一些影视剧中的经典片段——主角被绑在精神病院的病床上，五花大绑，唯一能动的就是眼珠子。

“嘶~不行。”

摇摇头，王玑觉得让别人把自己绑起来还是太过了；在旁边看着点就行，反正前几次发病自己也没伤到谁，攻击性不大。

或者...告诉康要买哪种型号的相纸，让他帮自己买？

挑了挑眼，看向躺在床上的康裕兴，又打开自己手机，点开两人的微信聊天框——自己发过去两只卤猪肘钱的红包果然被退回了。

康裕兴就是这样，如果他觉得他自己在某方面亏欠了别人，就一定要补回来，而能用钱补回来的事，在他看来都是小事。

八十块钱，在王玑这是能活近三天的饭钱；但在康裕兴那儿，只是随便买个便宜的电脑游戏扔游戏库里吃灰的数字罢了，算不上什么“钱”。

看着那个被第一时间退回的八十块，王玑知道，如果自己不去鬼市，只是让康裕兴帮自己买相纸，他肯定会直接买一堆送自己，不会拿自己一分钱。

不行，这样不行。

王玑打消了让康裕兴帮买的念头——虽然康不在乎这点钱，但他不能平白让康裕兴吃亏。

自己就是个将死之人，欠下康裕兴太多人情，没机会还的。

还是一起去吧，只要让康多关注点自己，第一时间把自己从“第二视界”揪出来，应该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打定主意，王玑瞥了眼只剩平稳呼吸声的汪洋床位，没出声，在微信上发给康裕兴一句：

“晚上一起去吧，正好多逛逛。”

几秒后，康裕兴的消息回过来，还带着一个微笑的表情：

“好（微笑），我一个人逛没意思，有阿玑你陪着正好多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