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仙才鬼语 各臻其妙——明·葛徵奇《南园前五先生诗》
《南园前五先生诗》五卷，是葛徵奇于崇祯十年（1637年）以御史巡抚广东时所编。葛徵奇，字无奇，号介龛。生年不详，卒于明亡后第二年（1645年），崇祯元年（1628年）进士，授中书舍人，进光禄卿。崇祯末年官南都，明亡后还乡。
南园前五先生，是明初广东五位诗人的合称，分别为孙蕡、王佐、赵介、李德、黄哲。“五先生”在广州南园结社，唱和一时，诗作极富，诗风推崇盛唐，反对宋元，创导盛唐时期的积极昂扬精神。以孙蕡为盟主，又有“南园五先生”“南园五子”之称。后世以五人为代表形成了推崇盛唐，反对宋元，主张诗风昂扬通畅的岭南诗派。有《南园五先生集》传世。
到了明嘉靖年间，《南园五先生集》因岁久，刻本已很少见到，或已残缺不全，经当时的广东布政使陈暹重新收集整理，于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重刻。陈暹有序称：“海内文人学士彬彬辈出，自江以南尤沾圣教之先。吴下则有四杰，闽有十才子，广则有五先生，皆一时诗人之选也。”五先生诗的影响力当时与吴四杰、闽十子齐名。吴中四杰是指高启、杨基、张羽、徐贲；闽十子是指林鸿、郑定、王袌、唐泰、高棅、王恭、陈亮、王偁、周玄、黄玄，诗风均以推崇盛唐著称。
到了崇祯十一年（1638年），距陈暹重刻本73年以后，重刻本《南园五先生集》已散失难寻。这一年，葛徵奇以御史身份巡抚广东，因慕南园五子诗名，“得古本而进之，读未竟，不禁击节三叹”，但“旧刻漫灭不可识，复手订而命诸梨枣”，并为整理手订后的《南园前五先生诗》作序，葛徵奇的序文作于崇祯十一年长至日，即夏至，又请南海人，翰林院编修陈子壮作序。陈子壮作序时盛赞葛徵奇为南园做了一件大好事，然后交付南海知县蒋棻重新刻印。在葛徵奇的努力之下，岭南五先生诗集得以保存流传。
《南园前五先生诗》共五卷，其中卷一为赵介诗，仅存六首；卷二为孙蕡诗，有91首；卷三为王佐诗，存诗14首；卷四为李德诗，存诗43首；卷五为黄哲诗，存诗69首。每卷首有诗人传记。
赵介的《临清集》，序为同郡陈琏所作。赵介（1342—1389年），字伯贞，号临清，广东番禺人。元末与其他四位诗人结社于羊城南园，“诗社诸公赋咏盛于一时，长篇短章葩华光彩”。入明以后，南园其他四先生相继入仕，“惟先生韬隐于家，守约处晦内自足，而无营于外，益得肆力于诗，虽出入汉魏、盛唐诸大家阃奥，而尤究心三百篇之旨。以故所作出乎性情，止乎礼仪，有关世教。读之可以见其志，固非世之绚彩色调声响者所能及也”。此为陈琏序中所言，序写于明永乐十九年（1421年）。陈琏是赵介儿子赵纯的朋友，两人同在朝廷为官，从赵纯处看到赵介《临清集》一帙，因为之序。赵介在五先生中诗存最少，集中仅收有六首，其五言、七言古诗有明显的仙道色彩。《瑶池》是一首七言绝句：“宴罢瑶池暮雨红，碧桃花落几番风。重来八骏无消息，拟逐青鸾入汉宫。”颇有轻尘脱俗的魏晋风骨。
孙蕡（1337—1393年），字仲衍，号西庵，广东南海人。孙蕡为南园诗社的首创人，历代诗论家也把他列为“南园五先生”之首。卷首有《西庵先生传》一篇，称其为“究极天人性命之理，濂洛关闽之学，为岭表儒宗”，“于书无所不读”，“为诗文开卷伸纸立笔而就”。孙蕡的诗风继承和发展了张九龄的诗歌，创造了富有特色的岭南诗风，被誉为“岭南明诗之始”。有《过扬州》：“江上垂杨覆白苹，斜阳啼鸟断吟魂。朱楼翠箔今何在，一带寒城锁暮云。”极富唐诗韵味。
王佐（1337—？年），字彦举，号听雨，南园五先生中，王佐的名气仅次于孙蕡。王佐祖籍山西河东，随父迁居广东南海。卷首有《听雨先生传》，称其为：“佐才思雄浑，体裁甚工，蕡甚重之。时谓构辞敏捷，王不如孙，句意沉着，孙不如王。”其诗风“评者比之高适、岑参”。其中《戊戌客南雄》颇具特色：“寂寞江城晚，依依独立时。回风低雁鹜，返照散旌旗。家在无人问，愁来只自知。几回挥涕泪，忍诵北征诗。”
李德（生卒年不详），字仲修，号易庵，又号采真子，广东番禺人。卷首有《易庵先生传》，称其“博览群籍，尤邃于经学”“德为诗多效长吉、太白”，时人誉为“跨晋唐而跞宋元”。《忆南园》是一首回忆南园诗社生活的诗：“南园蝴蝶飞，绿草迷行迹。青镜扫长蛾，娟娟弄春碧。锦屏千里梦，寂寞愁芳色。小字写长笺，鳞鸿坐相隔。”另有《社后漫兴》也是对南园诗社的追忆：“社燕西飞节物过，年华世事两蹉跎。晴天白鸟来无数，落日浮云看渐多。黄菊何人归短棹，红蕖秋水淡洪波。寂寞多恨凭谁遣，摇落无心奈尔何。”
黄哲（生卒不详），字庸之，号雪蓬，广东番禺人。卷首有《雪蓬先生传》，称其通五经。作诗“造晋唐奥域，性好山水，结庐蒲涧，栖息其中”。一生遍游名山大川，晚年北上，“依蓬听雪，常自诧曰：天下奇音妙音出自自然者，莫是过也。归构一轩，名听雪蓬，学者称曰雪蓬先生”，此为“雪蓬”一号的来历。《小塘山居》意境幽远，清新脱俗：“石月斜窗夜气清，禅栖无梦客灯明，山中万籁俱岑寂，惟有松风答磬声。”
南园五先生作为岭南诗派的代表人物，受到明以后诗评家的重视。葛徵奇在《重订五先生诗集旧叙》中，对五先生的评价很高：“岭海逶迤浩淼，蔚为人文，风雅代开，狎主齐盟而首宗者称五先生，五先生之才之遇亦差相仿佛，而更造霸于吴四杰、闽十才子之间，亦犹山之宗罗浮、星岩、禺峡云。”又说：“南园所为社也，其身隐，其名彰，或为高旷，或为幽深，或为元淡，仙才鬼语，各臻其妙。”归功于葛徵奇的抚粤，重视对地方文化名人著作的收集，才使《南园前五先生诗》得以流传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