楝籽落地蝶分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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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毕业的日子临近了,王强的心情愈来愈焦躁不安。市财政局的副局长,是王强的爹通过一个远门的表叔认识的,认干爹的时候,爹带着王强和刘莲一块去的,当时还磕子头,认干爹的动机很明确,将来在毕业分配的时候,能够得到照顾,能留在宛不回县城。毕业分配哪里,王强的态度是无所谓,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但刘莲不行,她不愿当教师,也不愿王强将来当兽医,更不愿意回到郦邑县。王强要早毕业一年,因此,王强的毕业去处决定她将来的去处。她听说王强有这个远门亲戚能和市财局副局长攀上关系,欣喜不已,极力撮合王强认这个干爹。认干爹在豫西是个风俗,一种攀扯裙带关系的方式,长辈对脾气,当然也希望下一辈能延续这种亲密的关系,如果能够一直保持就可以成为世交,代代相携。只要双方觉得可以,认亲这方瞅准机会,带上四色礼在见证人的穿针引线下,用带着红线的针向对方的衣服上一别,这个事基本上就成了。但是认干爹一般都是儿子这一方很小的时候去做,一般为咬灾,不然谁愿意自己的儿子管别人叫爹?刘莲让王强去认财局副局长为干爹的时候已经二十多岁了,他自己感觉到有点难为情,但刘莲说,那怕啥,只要对方认可,讲啥岁数,能给自己带来实惠就行。王强不想让刘莲失望,虽然心里不痛快,但还是按她的意思办了。干爹是认了,平时,王强和刘莲不时到干爹家走动走动,干爹说毕业时留在宛市的可能性很大让王强、刘莲别太担心。

毕业的日子越来越近,好多同学都在联系分配单位,大多数都回到了各自的县城,王强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让爹借了一千块钱送给干爹让他打点,刘莲比王强还急,王强的去向决定她的去向。她有空就粘在干爹家,干妈自已是教师,也很喜欢会来事儿的师范生刘莲。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许多事不随人意志所转移,不好的消息很快就传下来,全是高校毕业分配原则是为满足各县对人才的需求要求各县的学生回各县,尤其是山区县的学生一个不留,全部回本县分配。留宛市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这件事当然刺激到刘莲。她恼怒不已,自然就将怒火发泄在王强身上。

“王强,你太不争气了,我都和我爸我妈说了,你有关系,毕业分配能留在宛市,你回去县城我咋向我爸我妈交待?”

“我从来没有向你保证说一定能留在领市啊!再说,这事我能作得了主啊!”

“咋作不了主,还是你和你家工作没做到家,拿点钱给干爹,让他去打点,能有办不成的事吗?”

“毕业分配,山区的必须回本县,那是政策,他能决定得了?”

“昨决定不了,政策不也是人定的,是你自己没本事,是你家穷拿不出钱打点罢了!”

“我家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没本事比不上你爸也是明摆着的事你这人咋就不讲道理?”

“我咋不论理,我说的哪点不是事实,你们家里就是没本事,就是太穷!“

“你嫌我穷去毬,你去找富人富家攀高结贵,非要在我这棵歪脖树上吊死!”

“你混蛋,不负责任!”

刘莲哭着跑了,王强恼恨不已,也不去追她。现在才知道刘莲不是个善茬:她人聪明机灵,从上学时开始在班级一直都是尖子生,家里和老师都宠着她。她自己也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啥事是自己说了算,这点王强是知道的,但政策不是自己和干爹定的,大家轮儿大家群,按人家的政策去办就行了,为啥要去强扭呢,再说自己家穷,刘莲不是不知道,嫌穷为啥还要和自己谈恋爱呢?

毕业前的事够多了,王强堵了气也不去师院找刘莲,分散在各实习点的同学要一一通知到哪天开毕业典礼。哪天照毕业照,好多人都找不到,谁会老老实实在实习点呆着呢,都跑回家去了,好在王强人心细,全班哪个人家的地址和联系电话他都记在本子上,于是找个公用电话一一通知。

照毕业照的时候,全班的同学总算到齐了,相照完的时候,王强用班费给每个人买了一本毕业留念册,于是每个人都拿着册子让全体同学逐个签字王强也不例外,自己的纪念册上一个不剩的有所有同班同学的签字。他留意到给他签字的内容大多是有“感谢”两个字,王强心里暖融融的三年来的工作大家看来是信可的,他的心胸宽,为大家办事不求啥报酬只图人家认可他的付出就行。

离别的前一天晚上,全班的同学在餐厅大聚餐,七八张桌子坐得满满的,菜丰盛,还上了烟和酒,男同学大多都喝的白酒,有的女同学也喝参加聚餐的老师坐一会都纷纷离去,留下学生们去吵、去闹、去喝。

晚上,王强喝了一大海碗的酒,醉了,想到三年来朝夕相处的兄弟姐妹从此要各奔东西了,不免伤感,当场流了泪。当然不止他,还有许多人都留下泪水。泪水和着酒一并吞下去,更伤心伤情,酒喝干的时候,放开喉咙唱歌,也不管调子准不准,只要有人起了头,其它人都跟着唱,那首“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的歌子唱的遍数最多,男的女的,都放下了平日的矜持,可劲的喝、可劲的唱、可劲的流泪.....

刘莲第二天来找王强的时候,他还没起床,昨晚喝多了,头疼欲裂,“你牛逼哩,还让我来找你!”

“我不是忙吗,那顾得上去找你”他翻身起床,刘莲肯来找他,他说什么也不干耍什么牛脾气。

“你不找我我找你,咱贱嘛。”刘莲的揶揄里还带着不满。

“看你说的,我真的忙嘛,你看人家都收拾行李回家啦!”王强讪讪地怼着脸,极尽讨好。

“那你到底咋办,你回哪邑也行,但一定要争取不下乡,起码在留在县城。”颐气指使是她的一贯风格。

“那也不是我说了算啊,回去再说吧。”

刘莲帮王强收拾东西,她请了假,想和王强一回家,毕业回家毕竟不是小事,气归气,恼归恼,俩个人的关系走到这一步,哪还有选择的余地

回到县城到劳动局把报到证交给人事股,两人一起回家。刘莲这是第一次来王强的家,二十几里的土路山路走了个吧小时,又徒步翻过一座小山包才到家。刘莲边走边看:论风景这里还不错,三面环山,十几户人家就散落在中间的一片高高低低的空地上,能走向外边的只有脚下顺河而下的能走拉车的土路。午后的山坡,满山翠绿,看到最多的是挂满枝头宛如小灯笼的柿子,如果是早上,树叶会更翠绿欲滴,柿子会更加水灵、更加黄中透出晶莹的红。路边一条河床宽大且布满大小不一的鹅卵石,只是水小,在中间成线状曲曲折折的蜿蜒而下。雨季已经过去,赶上雨季,那从山上汇集而下的雨水肯定能聚满整个河床。那时河水咆哮着奔腾而下,那该是多么壮观的景象啊。刘莲虽然走的累,但看着景色心里却高兴,这里是自己将来的家,蛮不错嘛。

“王强,咱这里真的不错嘛,山青水秀,还有溪水潺潺,你看那柿子树上的柿,真的诱人,如果路好,能和风景区相比呢!”

“唉,你是新鲜劲儿,外边的人来处一回两回,你肯定会喜欢,但是长久地住这儿恐怕你哭也哭不出哩!”

“没那么严重吧,我咋没见你多讨厌你的家!”

“狗还不窝烂呢,何况这是我的家。家还有我的爹、还有我的妈。你看到的山清水秀,却不知上山砍柴放牛放羊让你累得要命,还有那一块块的农田,连拉车都到不到地里,种地前你要用牛来犁,窄小块的要用䦆头刨,土粪和化肥要用担子来挑,收时也是如此。记得小时夜里下雨到地里拾红薯干,爹妈和大哥们在田里拣,让我往家里挑,走到河边,脚没踩稳,连挑的红薯干和我一头栽到河里,我从河里爬到岸边,红薯干被水冲跑了,鞋也不见了,我爬到岸上嚎啕大哭,为的不是跌得身上疼,也不是那双鞋,而是心疼那担红薯干。要知道,红薯干是全家的主粮,吃馍是它,喝汤是它,吃面条也是它,收成不好的时候,就是它也不是全年都能吃得到,还要用野菜充饥,还有脚下这路你看到现在也只能走个自行车,上坡推下坡骑,小时候我对天发誓: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定不当农民,不管通过啥渠道。我还发过誓,等自己有能力的时候一定要在这个河道上架个桥,把这里的路修宽,能让外边的汽车进来。这种感觉不是你生在平地的人能感觉得到的。啥叫风景,你没见过的别人住的地方就是风景,就象两个人在河的两边,你看对岸的人是风景,对岸看你的也是风景,如此而已,时间长了,你会烦的。”

“说的挺有哲理的嘛!”

两个人走着说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家门前,王强的妈已在门外用簸箕梭玉米,头上扎着头巾,腰里还勒着水裙,见王强带着一个女孩子走到跟前,愣住了。

“妈愣啥呢,这是刘莲,我毕业了,她帮我拿东西。”

“你看你这孩子真不懂事,昨也不打个招呼。”母亲慌忙摘下头巾解下围裙,也顾不上打身上的灰尘,忙上前一只手拉住刘莲提着的包,另一只手拉刘莲往家里走,她早知道刘莲是谁,照片也见过,心里欢喜不已王强的爹也在家里,听到外边的说话声,从屋里出来,见到王强和刘莲,裂嘴一笑,也不说话,接过王强扛着的褥子转身也回屋。

“来!”

“孩子,别嫌脏,咱家穷。”放下被子的王强爹,看到凌乱的只有几把柴椅和柴桌的当堂不好意思地对刘莲说道。

“自己的家,客气个啥。”

在椅子上坐下,刘莲这才仔细看这个有三间瓦房两间偏房的院子。房子的墙是用土坯垒的,但根脚石头沏的有一半高,堂屋是瓦房,偏房是草苫的,院内有两棵树,一棵是核桃,另一棵是弯腰带刺的楝树,树上的棘子成串。当堂也没有啥值钱的东西,条机是木板,砖堆起来的,柴椅柴桌上散落着几把旧蒲扇,唯一的电器是那个吊在顶上的灯泡,灯泡估计也不大,也就是 25瓦的,界墙是有,挂有两个镜框,里边的照片全是黑白的,大小不一,排的满满的。这个家真的是穷啊,刘莲心里叹息。

“咋也不打电话说一声,也好有个准备,家里啥菜也没有。”王强爹也怪王强。

“接个电话跑几里路,不够费事钱,我也说不准那天能到家,刘莲又不是外人,准备个啥。”

没端上碗,岳军几个来了,猪场出事了。

“当时安慰你,背地里幸灾乐祸说、看他球样子是发财的命,弄几个钱,养几个猪,结婚时弄了几十桌,让几个臭钱烧烧的,现在该倒帽了吧。”

“我不让你嫂子往场里来,猪死了,白天不往外边扔,咱夜里扔,每次夜里往山上埋死猪,咱心里象刀在扎、在流血,现在都麻木了,啥办法呢?”

“你咋不给我说呢!”

“老大知道你要毕业,事多,怕烦你。”朱营也知道岳军的事.

“给你说有啥用,疫苗也打了,病它还得,也许是咱的命吧!”

“啥毯是命的事,还是疫苗的事,只要按规程把疫苗做好,疫苗如果打了还出现问题,问题有几个,一个是厂家疫苗质量是保存也不规范,疫苗失没失效:三是打的份量和方法正确不正确,你先从这里面找问题。”

“反正是从乡里兽医站拿的疫苗,那还能有啥问题?

“你看养猪都几年了,对这些最基本的东西态度还是这么随便,咋不出问题,疫苗的运输、包管有严格的规程,多少温度冷冻、多少温度冷藏保存多长时间不能用必须丢掉,用过后的空瓶要消毒后销毁,这些你都不知道,都没有去做?”

“他哪知道这样啊,更别说做了。我给他说,咱得买个冰箱来保管疫苗,你哥说,烧毯啥,养几头猪就把咱当城里人了,冰箱,那是咱农村人用的东西?我听得也不敢说了。”文华在一边嘟嚷着说。

“老大啊,还是你那牛脾气,你眼下不是养几头猪了。几十头上百头母猪,现在都是中型规模猪厂了,接规定是要有专业技术员了,亏你现在还不是大规模,否则,疫情一来,全军覆没,这辈子你翻不起身!“

怕朱营再卖弄王强打岔道:“你不懂,别打岔,这是要命的事哩,老大,一会我到你场里看看我解决不了还有我的老师呢!”

“那可中,我求都求不来呢!”岳军感激地说。兄弟感情都是处下的,岳军一直扮演着好大哥的样子。说走就走,王强想起做事要只争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