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剃刀会
“怎么了？”
安魂夫人优雅地挪开椅子坐下，浓妆艳抹下的红唇勾起。她并不介意、甚至说十分享受莫乔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视线。
她那太过丰满和高大的身体，坐进椅子与桌子之间的缝隙的时候，有那么一瞬，莫乔觉得椅子说不定会垮掉。
两人对视的瞬间，安魂夫人脸上滑腻的脂粉衬得大红唇越显妖冶。
视线下意识想逃，但莫乔克制住了自己望向一边的冲动。
他并不害怕，而是感到莫名的不适。他从未见过安魂夫人这样的女性，婀娜的曲线美艳动人，八尺有余的高大身材却又将那份艳丽拉扯得尺寸失调，平添了几分危险与压迫。
小白裙对她丰腴的肉体而言显然小了几寸，擦拭了可能是某种护肤油脂的肌肤裸露在外，被裙子挤得越发饱满。
最让他想要移开目光的是安魂夫人的那张脸。涂着厚厚的脂粉，渗入每个毛孔，由内而外散发着艳魅的气息。
暗自做了一个深呼吸，莫乔知道第一印象很重要。为了达到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就不能让安魂夫人察觉出他心中的不安。
于是他毫不畏惧地迎向安魂夫人直白的目光，笑了笑：
“抱歉，没想到收容所的所长竟然会是一位像你这样优雅的女性。有些失态，见笑了。”
幸好小说看得多，他暗自庆幸，场面说还是会说几句的，还不至于呆呆地在那里“啊吧啊吧”。
“瞧瞧你这话。”恭维对安魂夫人很适用，皓齿咬住妖媚鲜红的下唇，她笑道：“现在的年轻人呐，嘴巴甜的可不多。”
说着，她有意无意地看了欧米伽一眼。后者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饭前来点开胃甜点怎么样？”
安魂夫人拍了拍手，一位机械姬从黑暗中出现，莫乔此前竟未发现它就一直站在房门后。
机械姬递上一盏精致的糕点，安魂夫人翘起手指，优雅地捏起一块拐杖饼干放入嘴中。
疑惑闪过莫乔的脑海，难道他刚才看错了？
被梦幻场景迷惑住的感官，在一时的紧张情绪的鼓动下，错将巧克力当做了人类的手指？
说服自己接受这个解释并不难，毕竟他看错了，总比这里坐着个吃人魔是个更合理的答案。
但莫乔还是谨慎地保持着警惕，怪人太多，况且他又不是没遇见过吃人的野兽。
在面前那张唯一空着的椅子上坐下，他看了看四周，加上池楚歌、欧米伽与安魂夫人，才四个人。
A-13说过会有五个人参加这场晚宴，莫乔暗忖，还有一个人会是谁？
欧米伽冷如冬夜寒冰的声音率先打破沉寂，他冷硬的声线与安魂夫人的餐厅梦幻甜腻的氛围格格不入：
“24602——”
莫乔冷静地打断他：
“我叫莫乔。”
“.......”
没想到莫乔会顶撞自己，欧米伽不悦地眯起眼睛，顾及安魂夫人在场，他不想与莫乔在这种细枝末节上起争执。
干脆名字也不叫了，他意有所指地把玩着锋利的餐刀，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来到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
“啊？”
莫乔茫然。
“不是你们叫我来吃饭的吗？”
“他不是指吃饭，是问你来数序收容所的目的。”池楚歌心不在焉地用饼干在餐盘中拼着什么，一面替无语的欧米伽解释。
莫乔觉得好笑，“难道不是你们把我抓进来的？还记得吗？工厂？打伤了我妹妹？我还杀死了一只监管者？”
竟然还有脸煞有介事地审问他有什么目的，说得像是自己自愿进来的一样。
听见莫乔承认是他杀死了监管者，欧米伽眼皮一跳，道：
“你不会真指望我们相信，有你这样身手的神经漫游者，会心甘情愿地被我们抓住？”
“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说实话，我也想知道。”
“什么？”欧米伽被莫乔意料之外的坦白弄糊涂了。
食指点了点太阳穴，莫乔一脸诚恳：“我脑子有病，不信你问她。”
池楚歌无奈地点点头，眼睛却没抬起来，手上拼图的工作也一刻没停。
可能她现在并不完全处于莫乔所熟悉的那个医生人格，这么想着，莫乔又看回欧米伽。
“我丢失了很多记忆，其中包括为什么我会有一身的本领。你们公司不是会做背景调查吗？应该你告诉我答案才是。”
“你在挑衅我？”欧米伽淡淡地说。
“对。”莫乔大方地承认了，“但不是针对你，而是你们公司负责这一块的人。”
“他们都是一群蠢货。”欧米伽耸耸肩，“无意冒犯。”后一句却是对着安魂夫人说的。
安魂夫人笑眯眯地双手交叉撑起下巴，丝毫不介意欧米伽的直言不讳：“或许，所里是时候来次大换血了，公司花钱养了太多酒囊饭袋。不过，那都是今晚以后的事了。”
“他们是蠢货，那你是什么？”莫乔悠悠地说。
听欧米伽的口气，他隐隐猜到欧米伽自己差人对他做了调查。紧张与忐忑冲击着他的脑海，他比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欧米伽调查的结果，手指因兴奋与不安微微有些发麻。
果然不出所料，欧米伽从腰后摸出一卷档案袋，轻轻地扔在桌上。
“看着我。”
他对眼神看向档案袋的莫乔说，忧郁的眼睛牢牢地锁定住他。
莫乔被那双眼盯得浑身不自在，像是周遭的空气都被视线凝结了一般，呼吸变得有些困难。他这才发现欧米伽的那双眼是棕铜色的义眼，和人眼非常接近。
但人眼可不会发出诡异的红光。
“你对‘剃刀会’这个名字有任何印象吗？”
莫乔摇摇头。
义眼直勾勾地观察着他的表情，似在检测他是否在说谎。莫乔脊背如剑，面不改色。
“剃刀会，一个雇佣兵组织，主要为各大公司高管提供私人安保的服务，在大都会的北区一带小有名气。起了个带刺的名儿，出人意外，接的都是合法的活儿。”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欧米伽不屑地轻笑一声，他打开档案袋，抽出最上面的一页。
冷淡的语调微微上扬，欧米伽饶有兴致地在莫乔的大头照上点了点：
“怎么？不认得自己了吗？”
摆在最上面的那一页资料，赫然张贴着莫乔的正面照，下面的几行小字写着：
“高级安全顾问
代号‘幽灵’
安全等级 S级”
莫乔惊讶地张开嘴巴，他快速地浏览着页面上的记载，那些描述着他在剃刀会经历的文字看上去如此陌生。
“这是我？你确定？”
欧米伽以沉默作为非常肯定的答复，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莫乔的表情。
经过专业训练的人，能够自如地掌控自己的微表情，说谎时下意识的眼神游离、放大的瞳孔、收缩的鼻翼，都能够控制。欧米伽不相信莫乔外在所呈现出的惊讶，就德尔塔的调查结果来看，莫乔完全有能力控制微表情。
或许可以骗过别人，但骗不过欧米伽的这双眼。
因为这双眼瞳所凝视的，并不是外在的“相”。
莫乔“刷——”地站起身，顾不上风度，从档案袋中拿出了更多页的资料，因为动作太过急躁，没有留意照片洒落了一桌面。
毫无疑问，照片上全都是他自己的脸。
任由莫乔难以置信地一页接一页地翻看，欧米伽会想起德尔塔的汇报。资料经过了多重加密，但要破解并不难，毕竟对方只是一个雇佣兵组织，凭借数序公司的技术，哪怕是审查小组的那群蠢货也可以破解。
破解不难，难的是如何找到这份藏在广如大海的垃圾信息之下的文件。
德尔塔提到了某个废弃的邮箱地址，女孩带着些许骄傲的神情开始讲述她是如何从一份来往邮件中的地址上发现了端倪，从安全协议入手，逐步抽丝剥茧，最后在一个地下暗网平台找到了这份加密信息。
不过后面的信息，欧米伽并没有留心去听。一方面他相信德尔塔的能力，这女孩偶尔迷糊了点，但专业素养并不差。
另一方面，视线悠悠地落回资料之上。
一个合法合规的雇佣兵组织，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藏起一位高级安全顾问的信息？
莫乔从最初的震惊恢复过来后，也意识到了同样的问题。
“是谁把资料藏起来的？是我吗，不，无论是谁，他们都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这个能回答你的疑问。”
欧米伽向前倾身，从一叠资料中抽出了一页左上角标有红色标记的纸。
“喂，你们两人别说悄悄话好不好？”池楚歌不满地瞄了一眼莫乔和欧米伽，“好东西不分享给大家看看？”
安魂夫人显然已经听过了欧米伽的汇报，于是欧米伽往后一躺，靠在椅子上，两只腿交叉着舒展开来。
“不久前，更准确地说是15天前。你亲爱的病人所在的‘剃刀会’，在一次袭击中全军覆没。你亲爱的病人，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幸存者。”
瞥了一眼心里不知在想什么的莫乔，池楚歌抿了抿嘴：
“袭击者？是谁？”
“是‘幽影’。”
莫乔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声音控制不住有些颤抖。白纸黑字在眼前左右摇晃，眼睛聚焦变得困难，他这才发现是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幽影？谁啊？”池楚歌不明所以。
欧米伽留意着莫乔的反应，说：“一个热之沙的夜行者组织，最近炙手可热的犯罪明星。”
看着手上的那张照片，莫乔屏住呼吸，心跳停了那么一秒。
照片是在晚上拍摄的，没有开启防抖功能，画面模糊不已。只能勉强辨认出模糊在夜色中的街道上，几个匆忙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其中一个人，像是意识到了有人正在拍摄。
直觉告诉莫乔那是个男人。
他转过头来，直视着镜头。即使画面昏暗无比，莫乔却似乎能看到从那男人眼中所射出的一道精光，穿过照片，如狩猎者一般注视着自己。
哪怕是化成灰，莫乔都认得那人脸上的面具，传说镶嵌了人骨的金属面具。
和那个将他密谋送进收容所、利用妹妹威胁他、迫使他与整个收容所为敌的神秘男人脸上的一模一样。
一些记忆，开始在脑海中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