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特洛伊木马
特洛伊木马？
那个荷马口述中的古希腊史诗传说？
传说中，古希腊联盟与特洛伊王国打了10年的战争，却始终无法攻破特洛伊的城门。
于是，智者奥德修斯提出了一个计谋：建造一个巨大的木马作为“礼物”，然后将希腊精英战士隐藏在木马内部。
希腊人将木马留在特洛伊城外，并声称这是向特洛伊城神祇致敬的象征。特洛伊人相信了这一谎言，并将木马带入了城内。
夜晚，当他们庆祝胜利时，隐藏在木马里的希腊士兵悄悄打开城门，城外军队顺势冲入城内，成功拿下特洛伊。
雷蒙德这时候给他讲睡前故事做什么？
莫乔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觉得开膛手教父指的应该并不是这个战争故事，而是“特洛伊木马”在赛博背景下的另一个涵义。
特洛伊木马，在互联网初期就出现的网络病毒。通过伪装成合法程序，骗过防火墙，植入系统内部造成破坏。
是了，雷蒙德指的一定是这个。
最后的话中，他让自己“想象”，还重复强调了一次。想象什么？想象自己像古希腊士兵一样被装进木马之中吗?
骇入认知网络、特洛伊木马、易感体、共感共识、想象......
这几个词之间一定存在某种联系，否则雷蒙德不会在最后时刻提起它们。
就在雷蒙德下线之前，虽然声音微弱，但莫乔听得清楚。
老狐狸曾说：“病人们并不是精神出现了问题，而是他们身处的世界本就和其他人不一样。”
莫乔感到自己和顿悟之间隔着一片浓浓的林间迷雾，几个词汇发着亮光漂浮在白雾之中，好几次他差一点就能看清它们之间的联系，却总是失之交臂。
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摩擦声，莫乔收回思绪屏息聆听，是蜘蛛人。
他大气也不敢出，手在地上摸索，悄悄抓起一把维修工人遗落的机械扳手，握在手中当作武器。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莫乔屏住呼吸，缓缓地将门拉开一条窄窄的缝隙，往外窥视。
通过火柴棍一般的窄缝，他看见走廊地面上某个攀爬在墙壁上的东西投下的影子，随着声音的临近，那影子也变得越来越大。
蜘蛛人正在靠近这里，莫乔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颠了颠手中的机械扳手。
他缓缓地阖上门扉，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莫乔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全神贯注地聆听着屋外的动静，身体肌肉蓄势待发。
就在这时。
“Quađây，Người khờ！（在这里，蠢货！）”
头顶突然传来蜘蛛人狰狞的笑声，莫乔悚然一惊，猛地抬头。
本应该还在门外走廊的蜘蛛人，竟然出现在他的正头顶！
血盆大口张开，黏液蛛丝喷射而出，事发突然，莫乔躲闪不暇，只能举起手中的机械扳手条件反射地挡住面部。
蛛丝“腐蚀”了扳手，莫乔的右手手指也沾染上了不少黏液。
“唔——”
四根手指传来的疼痛感让他疼得发不出声音，他亲身体会到了“骨肉分离”是个什么滋味。
三根骨节断裂分离，有的碎成碎片，每一块碎片都想要往外扩张，有的自顾自地变形拉伸，一路刺破肌肤继续生长。
还有他的血肉，莫乔几乎辨认不出手指原本的模样，原本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此刻却像是重锤之下的几潭烂泥，骨节在烂泥之中穿梭变化。
难以忍耐的撕裂与刺痛让他体内的肾上腺素飙升，疼痛逐渐转变为一种麻木之感。
莫乔用完好的左手拉开房门，朝外跑去，一抬头，他看见了地面影子的主人。
那是一只人类的右手，手掌往下仅有五至六厘米的手腕部分，如蜘蛛一般攀附在墙壁的管道之上。
就是那东西发出的动静吸引了莫乔的注意力，让他误以为蜘蛛人还在走廊外头！
通风管道！
自己一门心思扑在对雷蒙德留下的讯息解密上，竟然忽略这么重要的东西。
蜘蛛人一定是顺着通风管道找到了他的位置，再在走廊上制造出动静来声东击西。
强忍住右手的疼痛，莫乔低头几个翻滚，与紧随着他的步伐而扑袭至屋外的蜘蛛人。
“你小子生命力还挺顽强，这个我必须承认。”
占据上风的蜘蛛人游刃有余地说，他走到那只右手旁边。
莫乔这才看清，蜘蛛人右边的小手臂空空荡荡，而那只截断的右手竟然通过一条长长的红色血线与他的右臂相连。
这鬼东西的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构造。
“你打算杀死我吗？”
“杀死你？Không，Không（不，不）。一位病人在禁闭塔死亡，会给我带来麻烦的。”
“之前雷蒙德派来的那些人，最后怎么样了？”
蜘蛛人阴狠的倒三角眼眯成一条细缝，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被关入禁闭塔的疯子，变得更疯了，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见莫乔不明白他的意思，蜘蛛人享受般地狞笑几声，说：
“你也看见你的外套形状消失的样子了，你想一想，如果那不是外套，而是你的脑子呢？哈哈。”
脑海中细思极恐的画面刚开始浮现，莫乔立马打住自己的想象，细想下去，没等蜘蛛人得逞，自己倒先疯了。
“我问你，你看到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啊？”
莫乔冷不丁的提问让蜘蛛人愣住了，怎么被逼到绝境开始有心情和他聊哲学了？莫不是已经被恐惧吓疯了不成？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莫乔冷静下来，说：
“反正我马上就要被你整疯了，可怜可怜一个大脑变成一团浆糊的疯子，有何不可？”
对，他需要的就是这个。
“想象”。
上次与鹦鹉人短暂“共识”之前，莫乔就在想象。
他想象怎样才能以鹦鹉人的视角去理解这个世界，以他的话语来描述万物。
这会不会就是雷蒙德所说的“特洛伊木马”？
没有用意识，没有用认知，雷蒙德而是使用了“认知网络”这个组合词。
网络，会有防火墙，基于安全规则阻止外来恶意软件的病毒入侵。
如果说所有的精神病人其实都没有病，只是他们视角中的世界，与大多数所谓的“正常人”看到的世界大不相同，这才让他们成为大多数人眼中的“疯子”。
幻视者，并没有出现幻觉，只是那个在别人看来虚无缥缈的人像，只存在于幻视者感知的世界中，因此别人说他“看到了幻觉”。
这个理论听上去很疯狂，但自莫乔穿越到这个诡异的赛博世界以来，已经发生过许多次疯狂的事。
他已经快对“疯狂”这个词脱敏了。
假设正是如此，那么也就意味着，每个精神污染者，都拥有独特的认知网络，也就拥有各自防范外来入侵的防火墙。
防火墙能够识别敌我，但假若出现在它面前的，是拥有和保护对象同样的特征的“木马”呢？
他要通过想象蜘蛛人所看到的世界，让自己的认知接近他的认知，主动寻求感染，骗过防火墙的识别，从而骇入蜘蛛人的认知网络，与他“共感共识”。
他之前想错了，雷蒙德不是让他做藏进木马中的古希腊士兵，而是让他成为骗过了特洛伊人的木马本身！